标题: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内容: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七 沙门慧立本 释彦悰笺 起二十二年六月 天皇製《述圣记》终永徽五年春二月法师答书 二十二年夏六月, 天皇大帝居春宫,奉覩 圣文,又製《述圣记》,其词曰: 「夫显扬正教,非智无以广其文;崇阐微言,非贤莫能定其旨。 盖真如圣教者,诸法之玄宗,众经之轨躅也。 综括宏远,奥旨遐深,极空有之精微,体生灭之机要。 词茂道旷,寻之者不究其源,文显义幽,履之者莫测其际。 故知圣慈所被,业无善而不臻,妙化所敷,缘无恶而不剪。 开法网之纲纪,弘六度之正教,拯群有之涂炭,启三藏之秘扃。 是以名无翼而长飞,道无根而永固。 道名流庆,历遂古而镇常;赴感应身,经尘劫而不朽。 晨锺夕梵,交二音于鹫峰,慧日法流,转双轮于鹿苑。 排空宝盖,接翔云而共飞,庄野春林,与天花而合彩。 伏惟 皇帝陛下,上玄资福,垂拱而治八荒;德被黔黎,敛衽而朝万国。 恩加朽骨,石室归贝叶之文;泽及昆虫,金匮流梵说之偈。 遂使阿耨达水通神甸之八川,耆阇崛山接嵩、华之翠岭。 窃以法性凝寂,靡归心而不通;智地玄奥,感恳诚而遂显。 岂谓重昏之夜,烛慧炬之光,火宅之朝,降法雨之泽。 于是百川异流,同会于海,万区分义,总成乎实。 岂与汤、武校其优劣,尧、舜比其圣德者哉! 玄奘法师者,夙怀聪令,立志夷简,神清龆齓之年,体拔浮华之世,凝情定室,匿迹幽岩,拪息三禅,巡游十地,超六尘之境,独步迦维,会一乘之旨,随机化物。 以中华之无质,寻印度之真文,远涉恒河,终期满字。 频登雪岭,更获半珠。 问道往还,十有七载,备通释典,利物为心。 以贞观十九年二月六日,奉 勅于弘福寺翻译圣教要文,凡六百五十七部。 引大海之法流,洗尘劳而不竭,传智灯之长焰,皎幽闇而恒明,自非久植胜缘,何以显扬斯旨。 所谓法性常住,齐三光之明, 我皇福臻,同二仪之固。 伏见 御製众经论序,照古腾今,理含金石之声,文抱风云之润。 治辄以轻尘足岳,坠露添流,略举大纲,以为斯记。 」 法师进启谢曰:「玄奘闻七耀摛光,凭高天而散景;九河洒润,因厚地而通流。 是知相资之美,处物既然,演法依人,理在无惑。 伏惟 皇太子殿下发挥 睿藻,再述 天文,赞美大乘,庄严实相。 珠回玉转,霞烂锦舒,将日月而联华,与咸韶而合韵。 玄奘轻生多幸,沐浴殊私,不任铭佩,奉启陈谢。 」 时降 令书曰:「治素无才学,性不聪敏。 内典诸文殊未观览,所作序记鄙拙尤繁。 忽得来书,褒扬赞述,抚躬自省,惭悚交并。 劳师等远臻,深以为愧。 」 释彦悰笺述曰:「自二 圣《序文》出后,王公、百辟、法、俗、黎庶手舞足蹈,欢咏德音,内外揄扬,未浃辰而周六合,慈云再荫,慧日重明,归依之徒波回雾委。 所谓上之化下,犹风靡草,其斯之谓乎! 如来所以法付国王,良为此也。 」 时弘福寺寺主圆定及京城僧等,请镌二《序文》于金石,藏之寺宇。 帝可之。 后寺僧怀仁等乃鸠集晋右军将军王羲之书,勒于碑石焉。 庚辰, 皇太子以文德圣皇后早弃万方,思报昊天,追崇福业,使中大夫守右庶子臣高季辅宣令曰:「寡人不造,咎谴所锺,年在未识,慈颜弃背,终身之忧,贯心滋甚,风树之切,刻骨冥深。 每以龙忌在辰,岁时兴感,空怀陟屺之望,益疚寒泉之心。 既而笙歌遂远,瞻奉无逮,徒思昊天之报,罔寄乌鸟之情。 窃以觉道洪慈,寔资冥福,冀申孺慕,是用归依。 宜令所司于京城内旧废寺妙选一所,奉为文德圣皇后即营僧寺。 寺成之日,当别度僧。 仍令挟带林泉,务尽形胜。 仰规忉利之果,副此罔极之怀。 」 于是有司详择胜地,遂于宫城南晋昌里,面曲池,依净觉故伽蓝而营建焉。 瞻星揆地,像天阙,倣给园,穷班、倕巧艺,尽衡、霍良木,文石梓桂櫲樟栟榈充其材,珠玉丹青赭垩金翠备其饰。 而重楼複殿,云阁洞房,凡十余院,总一千八百九十七间,床褥器物,备皆盈满。 文武圣皇帝又读法师所进《菩萨藏经》,美之,因 勅春宫作其经后序。 其词曰: 「盖闻羲皇至赜,精粹止于龟文;轩后通幽,雅奥穷于鸟篆。 考丹书而索隐,殊昧实际之源;徵绿错以研几,盖非常乐之道。 犹且事光图史,振薰风于八埏;德洽生灵,激波澜于万代。 伏惟皇帝陛下转轮垂拱而化渐鸡园,胜殿凝旒而神交鹫岭,总调御于徽号,匪文思之所窥;综波若于纶言,岂系象之能拟。 由是教覃溟表,咸传八解之音,训浃寰中,皆践四禅之轨。 遂使三千法界,尽怀生而可封;百亿须弥,入堤封而作镇。 尼连德水迩帝里之沧池,舍卫菴园接上林之茂苑。 虽复法性空寂,随感必通,真乘深妙,无幽不阐。 所谓大权御极,导法流而靡穷;能仁抚运,拂劫石而无尽,体均具相,不可思议,校美前王,焉可同年而语矣。 爰自开闢,地限流沙,震旦未融,灵文尚隐。 汉王精感,託梦想于玄霄;晋后翘诚,降修多于白马。 有同蠡酌,岂达四海之涯;取譬管窥,宁穷七曜之隩。 洎乎皇灵遐畅,威加铁围之表;至圣发明,德被金刚之际。 恒沙国土,普袭衣冠,开解脱门,践真实路,龙宫梵说之偈必萃清台,猊吼贝叶之文咸归册府。 洒兹甘露,普润芽茎,垂此慧云,遍霑翾走,岂非归依之胜业,圣政之灵感者乎! 夫《菩萨藏经》者,大觉义宗之要旨也。 佛修此道,以证无生;菩萨受持,咸登不退。 六波罗蜜关键所资,四无量心根力斯备。 盖彼岸之津涉,正觉之梯航者焉。 贞观中年,身毒归化,越热坂而颁朔,跨悬度以输賝。 文轨既同,道路无拥。 沙门玄奘振锡寻真,出自玉关,长驱奈苑,至于天竺力士生处,访获此经,归而奏上,降 诏翻译,于是毕功。 余以问安之暇,澄心妙法之宝,奉述 天旨,微表赞扬,式命有司缀于终卷。 」 自是帝既情信日隆,平章法义,福田功德无辍于口,与法师无暂相离, 勅加供给,及时服卧具数令换易。 秋七月景申,夏罢,又施法师纳袈裟一领,价直百金。 观其作製,都不知鍼线出入所从。 帝库内多有前代诸纳,咸无好者,故自教后宫造此,将为称意,营之数岁方成,乘舆四巡,恒将随逐。 二十二年, 驾幸洛阳宫,时苏州道恭法师、常州慧宣法师并有高行,学该内外,为朝野所称。 帝召之。 既至,引入坐言讫。 时二僧各披一纳,是梁武帝施其先师,相承共宝。 既来谒 龙颜,故取披服。 帝哂其不妙,取纳令示,仍遣赋诗以咏。 恭公诗曰:「福田资像德,圣种理幽薰。 不持金作缕,还用綵成文。 朱青自掩映,翠绮相氛氲,独有离离叶,恒向稻畦分。 」宣公诗末云:「如蒙一披服,方堪称福田。 」意欲之。 帝并不与,各施绢五十匹,即此纳也。 传其丽绝,岂常人所宜服用,唯法师盛德当之矣。 时并赐法师剃刀一口,法师表谢曰:「沙门玄奘伏奉勅赐纳袈裟一领、剃刀一口。 殊命荐臻,宠灵隆赫,恭对惶悸,如履春氷。 玄奘幸遭邕穆之化,早预息心之侣,三业无纪,四恩靡答,谬回天睠,滥叨云泽。 忍辱之服彩合流霞,智慧之刀銛逾切玉。 谨当衣以降烦恼之魔,佩以断尘劳之网。 起余讥于彼己,惧空疎于冐荣。 惭恧屏营,趍承俯偻,鞠心跼蹐,精爽飞越。 不任悚荷之至。 谨奉表谢以闻。 尘黩圣鉴,伏深战慄。 」 帝少劳兵事,纂曆之后又心存兆庶,及辽东征罚,栉沐风霜,旋旆已来,气力颇不如平昔,有忧生之虑。 既遇法师,遂留心八正,牆堑五乘,遂将息平复。 因问:「欲树功德,何最饶益? 」法师对曰:「众生寝惑,非慧莫启。 慧芽抽殖,法为其资。 弘法由人,即度僧为最。 」 帝甚欢。 秋九月己卯,诏曰:「昔隋季失御,天下分崩,四海涂原,八埏鼎沸。 朕属当戡乱,躬履兵锋,丞犯风霜,宿于马上。 比加药饵犹未痊除,近日已来方就平复,岂非福善所感而致此休徵耶? 京城及天下诸州寺宜各度五人,弘福寺宜度五十人。 」计海内寺三千七百一十六所,计度僧尼一万八千五百余人。 未此已前,天下寺庙遭隋季凋残,缁侣将绝,蒙兹一度,并成徒众。 美哉! 君子所以重正言也。 帝又问:「《金刚般若经》一切诸佛之所从生,闻而不谤,功逾身命之施,非恒沙珍宝所及。 加以理微言约,故贤达君子多爱受持,未知先代所翻,文义具不? 」法师对曰:「此经功德实如圣旨。 西方之人咸同爱敬。 今观旧经,亦微有遗漏。 据梵本具云『能断金刚般若』,旧经直云『金刚般若』。 欲明菩萨以分别为烦恼,而分别之惑,坚类金刚,唯此经所诠无分别慧,乃能除断,故曰『能断金刚般若』,故知旧经失上二字。 又如下文,三问阙一,二颂阙一,九喻阙三,如是等。 什法师所翻舍卫国也,留支所翻婆伽婆者,少可。 」 帝曰:「师既有梵本,可更委翻,使众生闻之具足。 然经本贵理,不必须饰文而乖义也。 」故今新翻《能断金刚般若》,委依梵本。 奏之, 帝甚悦。 冬十月,车驾还京,法师亦从还。 先是 勅所司于北阙紫微殿西别营一所,号弘法院。 既到,居之。 昼则帝留谈说,夜乃还院翻经。 更译无性菩萨所释《摄大乘论》十卷,世亲论十卷,《缘起圣道经》一卷,《百法明门论》一卷。 戊申,皇大子又宣令曰:「营慈恩寺渐向毕功,轮奂将成,僧徒尚阙,伏奉勅旨度三百僧,别请五十大德,同奉神居降临行道。 其新营道场宜名大慈恩寺,别造翻经院,虹梁藻井,丹青云气,琼础铜沓,金环华铺,并加殊丽,令法师移就翻译,仍纲维寺任。 」 法师既奉令旨,令充上座,进启让曰:「沙门玄奘启。 伏奉令旨以玄奘为慈恩寺上座,恭闻嘉命,心灵靡措,屏营累息,深增战悚。 玄奘学艺无纪,行业空疎,敢誓捐罄,方期光赞。 凭恃皇灵,穷遐访道,所获经论,奉勅翻译,情冀法流渐润,克滋鼎祚,圣教绍宣,光华史册。 玄奘昔冒危途,久婴痾疹,驽蹇力弊,恐不卒业,孤负国恩,有罚无赦。 命知僧务,更贻重谴,鱼鸟易性,飞沉失途。 伏惟皇大子殿下仁孝天纵,爱敬因心,感风树之悲,结寒泉之痛,式建伽蓝,将弘景福,匡理法众,任在能人,用非其器,必有蹎仆。 伏愿睿情远鉴,照弘法之福因,慈造曲垂,察愚鄙之忠欵,则法僧无悔吝之咎,鱼鸟得飞沉之趣。 不任沥恳之至,谨奉启陈情,伏用悚悸。 」 十二月戊辰,又勅太常卿江夏王道宗将九部乐,万年令宋行质、长安令裴方彦各率县内音声,及诸寺幢帐,并使豫极庄严。 己巳,旦集安福门街,迎像送僧入大慈恩寺。 至是陈列于通衢,其锦綵轩轞,鱼龙幢戏,凡千五百余乘,帐盖三百余事。 先是内出绣画等像二百余躯,金银像两躯,金缕绫罗幡五百口,宿于弘福寺,并法师西国所将经、像、舍利等,爰自弘福引出,安置于帐座及诸车上,处中而进。 又于像前两边各严大车,车上竪长竿悬幡,幡后即有师子神王等为前引仪。 又庄宝车五十乘坐诸大德,次京城僧众执持香花,呗赞随后,次文武百官各将侍卫部列陪从,大常九部乐挟两边,二县音声继其后,而幢幡钟鼓訇磕缤纷,眩日浮空,震曜都邑,望之极目不知其前后。 皇太子遣率尉迟绍宗、副率王文训领东宫兵千余人充手力, 勅遣御史大夫李乾祐为大使,与武侯相知捡挍。 帝将皇太子、后宫等于安福门楼手执香炉目而送之,甚悦。 衢路观者数亿万人。 经像至寺门, 勅赵公、英公、中书褚令执香炉引入,安置殿内,奏九部乐、破阵舞及诸戏于庭,讫而还。 壬申,将欲度僧。 辛未, 皇太子与仗卫出宿故宅。 后日旦,从寺南列羽仪而来,至门,下乘步入,百寮陪从。 礼佛已,引五十大德相见,陈造寺所为意,发言呜噎,酸感。 傍人、侍臣及僧无不哽泣,观蒸蒸之情,亦今之舜也。 言讫,昇殿东阁,令少詹事张行成宣恩宥降京畿见禁囚徒,然后剃发观斋,及赐王公已下束帛讫。 屏人下阁礼佛,与妃等巡历廊宇。 至法师房,製五言诗帖于户曰:「停轩观福殿,游目眺皇畿。 法轮含日转,花盖接云飞。 翠烟香绮阁,丹霞光宝衣。 幡虹遥合彩,空外逈分晖。 萧然登十地,自得会三归。 」观讫还宫。 是时缁素欢欣,更相庆慰,莫不歌玄风重盛,遗法再隆,近古以来未曾有也。 其日, 勅追法师还北阙。 二十三年夏四月,驾幸翠微宫, 皇太子及法师并陪从。 既至,处分之外,唯谈玄论道,问因果报应,及西域先圣遗芳故迹,皆引经詶对。 帝深信纳,数攘袂叹曰:「朕共师相逢晚,不得广兴佛事。 」 帝发京时虽少违和,而神威睿虑无减平昔。 至五月己巳,微加头痛,留法师宿宫中。 庚午,帝崩于含风殿。 时秘不言,还京发丧,殡太极殿。 其日 皇太子即皇帝位于梓宫之侧,踰年改元曰永徽,万方号恸,如丧考妣。 法师还慈恩寺。 自此之后,专务翻译,无弃寸阴。 每日自立程课,若昼日有事不充,必兼夜以续之。 过乙之后方乃停笔,摄经已复礼佛行道,至三更暂眠,五更复起,读诵梵本,朱点次第,拟明旦所翻。 每日斋讫,黄昏二时讲新经论,及诸州听学僧等恒来决疑请义。 既知上座之任,僧事复来谘禀。 复有内使遣营功德,前后造一切经十部,夹紵宝装像二百余躯,亦令取法师进止。 日夕已去,寺内弟子百余人咸请教诫,盈廊溢庑,皆詶答处分无遗漏者。 虽众务辐凑,而神气绰然,无所拥滞。 犹与诸德说西方圣贤立义,诸部异端,及少年在此周游讲肆之事,高论剧谈,竟无疲怠,其精敏强力,过人若斯。 复数有诸王卿相来过礼忏,逢迎诱导,并皆发心,莫不舍其骄华,肃敬称叹。 二年春正月壬寅,瀛州刺史贾敦赜、蒲州刺史李道裕、穀州刺史杜正伦、恒州刺史萧锐因朝集在京,公事之暇,相命参法师请受菩萨戒。 法师即授之,并为广说菩萨行法,劝其事君尽忠,临下慈爱。 群公欢喜,辞去。 癸卯各舍净财,共修书遣使参法师,谢闻戒法。 其书曰:「窃闻身非欲食,如来受纯陀之供,法无所求,净名遂善德之请,皆为显至理之常恒,示凡圣之无二。 又是因机以接物,假相而弘道,为之者表重法之诚,受之者为行檀之福,岂曰心缘于彼此,情染于名利者哉! 仰惟宿殖德本,非于三四五佛,深达法相,善识一十二部,独悟真宗,远寻圣迹,游崛山之净土,浴恒水之清流,入深法界,求善知识,收至文于百代之后,探玄旨于千载之前。 津梁庶品,不噭不昧,等施一切,无先无后。 赜等识蔽二空,业沦三界,犹蚕丝之自缠,如井轮之不息。 虽复顺教生信,随缘悟解,顶礼归依,受持四句,隐身而为宴坐,厌苦而求常乐,而远滞无明,近昏至理,未能悟佛性之在身,知境界之唯识,心非无取,义涉有无,不能即八邪而入八正,行非道而通佛道。 譬涉海而无津,犹面牆而靡见。 昨因事隙,遂得参奉,曲蒙接引,授菩萨戒。 施以未曾有法,发其无上道心,一念破于无边,四心尽于来际,菩提之种起自尘劳,火中生莲曷足为喻。 始知如来之性即是世间,涅槃之际不殊生死,行于波若便是不行,得彼菩提翻为无得。 忽以小机预闻大教,顶受寻思,无量欢喜。 然夫檀义摄六,法施为优;尊位有三,师居其一。 弘慈利物,虽类日月之无心;仰照怀恩,窃同葵藿之知感。 大士闻法捐躯,非所企及,童子见佛奉土,辄敢庶几。 谨送片物表心,具如别疏。 所愿照其诚恳,生其福田,受兹微施,随意所与,使夫坠露添海,将渤澥而俱深;飞尘集岳,与须弥而永固,可久可大,幸甚幸甚。 春寒尚重,愿动止休宜。 谨遣白书,诸无所具。 贾敦赜等和南。 」其为朝贤所慕如是。 三年春三月,法师欲于寺端门之阳造石浮图,安置西域所将经像,其意恐人代不常,经本散失,兼防火难。 浮图量高三十丈,拟显大国之崇基,为释迦之故迹。 将欲营筑,附表闻奏。 勅使中书舍人李义府报法师云:「师所营塔功大,恐难卒成,宜用甎造。 亦不愿师辛苦,今已勅大内东宫、掖庭等七宫亡人衣物助师,足得成办。 」于是用甎,仍改就西院。 其塔基面各一百四十尺,倣西域制度,不循此旧式也。 塔有五级,并相轮、露槃,凡高一百八十尺。 层层中心皆有舍利,或一千、二千,凡一万余粒。 上层以石为室。 南面有两碑,载二圣《三藏圣教序》、《记》,其书即尚书右僕射河南公褚遂良之笔也。 初基塔之日,三藏自述诚愿,略曰:「玄奘自惟薄祐,生不遇佛,复乘微善,预闻像教,傥生末法,何所归依。 又庆少得出家,目覩灵相,幼而慕法,耳属遗筌。 闻说菩萨所修行,思齐如不及;闻说如来所证法,仰止于身心。 所以历尊师授,博问先达。 信夫汉梦西感,正教东传,道阻且长,未能委悉,故有专门竞执,多滞二常之宗。 党同嫉异,致乖一味之旨,遂令后学相顾,靡识所归。 是以面鹫山以增哀,慕常啼而假寐,潜祈灵祐,显恃国威,决志出一生之域,投身入万死之地。 絓是圣迹之处,备谒遗灵,但有弘法之人,遍寻正说。 经一所,悲所见于未见;遇一字,庆所闻于未闻,故以身命余资,缮写遗阙。 既遂诚愿,言归本朝,幸属休明,诏许翻译。 先皇道跨金轮,声振玉鼓,绍隆象季,允膺付属,又降发 神衷,亲裁三藏之《序》,今上春宫讲道,复为述圣之《记》,可谓重光合璧,振彩联华,涣汗垂七耀之文,铿鋐韵九成之奏。 自东都白马,西明草堂,传译之盛,讵可同日而言者也。 但以生灵薄运,共失所天,唯恐三藏梵本,零落忽诸,二圣天文,寂寥无纪,所以敬崇此塔,拟安梵本,又树丰碑,镌斯《序》、《记》,庶使巍峨永劫,愿千佛同观,氛氲圣迹,与二仪齐固。 」时三藏亲负篑畚,担运甎石,首尾二周,功业斯毕。 夏五月乙卯,中印度国摩诃菩提寺大德智光、慧天等致书于法师。 智光于大、小乘及彼外书、四韦陀、五明论等莫不洞达,即戒贤法师门人之上首,五印度学者咸共宗焉。 慧天于小乘十八部该综明练,匠诱之德亦彼所推重,法师游西域日常共切磋。 彼虽半教有功,然未措心于《方等》,为其执守偏见,法师恒诋诃。 曲女城法集之时,又深折挫,彼亦媿伏。 自别之后,钦伫弗忘,乃使同寺沙门法长将书,并齎赞颂及[叠*毛]两端,揄扬之心甚厚。 其书曰:「微妙吉祥世尊金刚座所摩诃菩提寺诸多闻众所共围绕上座慧天,致书摩诃支那国于无量经律论妙尽精微木叉阿遮利耶:敬问无量,少病少恼。 我慧天苾刍今造佛大神变赞颂及诸经论比量智等,今附苾刍法长将往,此无量多闻老大德阿遮利耶智光亦同前致问,邬波索迦日授稽首和南。 今共寄白[叠*毛]一双,示不空心,路远莫怪其少,愿领。 彼须经论,录名附来,当为抄送木叉阿遮利耶,愿知。 」其为远贤所慕如此。 五年春二月,法长辞还,又索报书。 法师答,并信物。 其书同文录奏,然后将付使人。 其词曰: 「大唐国苾刍玄奘谨修书中印度摩揭陀国三藏智光法师座前。 目一辞违,俄十余载。 境域遐远,音徽莫闻。 思恋之情,每增延结。 彼苾刍法长至,蒙问,并承起居康胜,豁然目朗,若覩尊颜。 踊跃之怀,笔墨难述。 节候渐暖,不审信后何如? 又往年使还,承正法藏大法师无常,奉问摧割,不能已已。 呜呼! 可谓苦海舟沉,天人眼灭,迁夺之痛,何期速欤! 惟正法藏植庆曩晨,树功长劫,故得挺冲和之茂质,标懿杰之宏才,嗣德圣天,继辉龙勐,重然智炬,再立法幢。 扑炎火于邪山,塞洪流于倒海,策疲徒于宝所,示迷众于大方,荡荡焉,巍巍焉,实法门之栋干也。 又如三乘半满之教,异道断常之书,莫不韫综胸怀,贯练心府。 文槃节而克畅,理隐昧而必彰,故使内外归依,为印度之宗袖。 加以恂恂善诱,晓夜不疲,衢罇自盈,酌而不竭。 玄奘昔因问道,得预参承,并荷指诲,虽曰庸愚,颇亦蓬依麻直。 及辞还本邑,嘱累尤深,殷勤之言,今犹在耳。 方冀保安眉寿,式赞玄风,岂谓一朝奄归万古,追惟永往,弥不可任。 伏惟法师夙承雅训,早昇堂室,攀恋之情当难可处,奈何奈何。 有为法尔,当可奈何,愿自裁抑。 昔大觉潜晖,迦叶绍宣洪业;商那迁化,毱多阐其嘉猷。 今法将归真,法师次任其事,唯愿清词妙辩,共四海而恒流,福智庄严,与五山而永久。 玄奘所将经论,已翻《瑜伽师地论》等大小三十余部,其《俱舍》、《顺正理》,见译未周,今年必了。 即日大唐天子圣躬万福,率土安宁,以轮王之慈,敷法王之化,所出经论,并蒙神笔製序,令所司抄写,国内流行,爰至隣邦亦俱遵习。 虽居像运之末,而法教光华,邕邕穆穆,亦不异室罗筏誓多林之化也,伏愿照知。 又前渡信渡河失经一驮,今录名如后,有信请为附来。 并有片物供养,愿垂纳受。 路远不得多,莫嫌鲜薄。 玄奘和南。 」又答慧天法师书曰: 「大唐国苾刍玄奘谨致书摩诃菩提寺三藏慧天法师足下。 乖别稍久,企仰唯深。 音寄不通,莫慰倾渴。 彼苾刍法长至,辱书敬承休豫,用增欣悦。 又领白[叠*毛]两端、赞颂一夹,来意既厚,寡德愧以无当,悚息悚息。 节气渐和,不知信后体何如也? 想融心百家之论,拪虑九部之经,建正法幢,引归宗之客,击克胜鼓,挫鍱腹之宾,颉颃王侯之前,抑扬英俊之上,故多欢适也。 玄奘庸弊,气力已衰,又加念德钦仁,唯丰劳积。 昔因游方在彼,遇瞩光仪。 曲女城会,又亲交论。 当对诸王及百千徒众,定其深浅。 此立大乘之旨,彼竪半教之宗,往复之间,词气不无高下。 务存正理,靡护人情,以此递生凌触。 罢席之后,寻已豁然。 今来使犹传法师寄申谢悔,何怀固之甚也。 法师学富词清,志坚操远,阿耨达水无以比其波澜,净末尼珠不足方其曒洁,后进仪表,属在高人,愿勗良规,阐扬正法。 至如理周言极,无越大乘,意恨法师未为深信,所谓耽翫羊鹿,弃彼白牛,赏爱水精,舍颇胝宝,明明大德,何此惑之滞欤? 又坯器之身,浮促难守,宜早发大心,庄严正见。 勿使临终,方致嗟悔。 今使还国,谨此代诚,并附片物,盖欲示酬来意,未是尽其深心也。 愿知。 前还日渡信渡河,失经一驮,今录名如别,请为附来。 余不能委述。 苾刍玄奘谨呈。 」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七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八 沙门慧立本 释彦悰笺 起永徽六年夏五月译《理门论》终显庆元年春三月 百官谢示御製寺碑文 六年夏五月庚午,法师以正译之余,又译《理门论》。 又先于弘福寺译《因明论》。 此二论各一卷,大明立破方轨,现比量门,译寮僧伍竞造文疏。 时译经僧栖玄将其论示尚药奉御吕才,才遂更张衢术,指其长短,作《因明注解立破义图》,序曰: 「盖闻一消一息,范围天地之仪,大哉至哉,变通爻画之纪。 理则未弘于方外,事乃犹拘于域中。 推浑元而莫知,穷阴阳而不测。 岂闻象系之表,犹开八正之门,形器之先,更弘二智之教者也。 故能运空有而双照,冥真俗而两夷,泛六度于爱河,驾三车于火宅。 是知法王法力,超群生而自在,自觉觉人,摧众魔而独悟,业运将启,乃雷震而电耀,化缘斯极,亦火灭而薪尽。 观其应迹,若有去来,察此真常,本无生住。 但以弘济之道,有缘斯应,天祚明德,无远不臻,是以萌蔕畴昔,神光聊见于曩时,祥瑞有归,净土咸款于兹日。 伏惟 皇唐之有天下也,运金轮而临四有,握璿极而抚万方,耀慧日于六天,蒸法云于十地,西越流沙,遂荒妙乐之域,东渐于海,掩有欢喜之都。 振声教于无边,通车书于有顶,遂使百亿须弥既咸颁于望祑,三千法界亦共沐于皇风。 故令五方印度改荒服于[葶-丁+呆]街,十八韦陀译梵文于秘府。 乃有三藏玄奘法师者,所谓当今之能仁也。 聪慧夙成,该览宏赡,德行纯粹,律业翘勤,实三宝之栋梁,四众之纲纪者也。 每以释教东迁,为日已久,或恐邪正杂扰,水乳不分,若不稽实相于迦维,验真文于摩竭,何以成决定之藏,为毕竟之宗者乎。 幸逢二仪交泰,四海无尘,遂得拂衣玄漠,振锡葱岭,不由味于[葋-月+酉]酱,直路夷通,岂藉佩于杜衡,遥途近易。 于是穷河源于西域,涉恒水于东维,採贝叶于鹫山,窥金文于鹤树。 所历诸国百有余都,所获经论向七百部,并传以藩馹,聿归上京,因得面奉圣颜,对扬宗极。 此《因明论》者,即是三藏所获梵本之内之一部也。 理则包括于三乘,事乃牢笼于百法,研机空有之际,发挥内外之宗,虽词约而理弘,实文微而义显。 学之者当生不能窥其奥,游之者数载未足测其源。 以其众妙之门,是以先事翻译。 其有神泰法师、靖迈法师、明觉法师等,并以神机昭晣,志业兼该,博习群经,多所通悟,皆蒙别 勅,追赴法筵,遂得函丈请益,执卷承旨。 三藏既善宣法要,妙尽幽深,泰法师等是以各录所闻,为之义疏。 诠表既定,方拟流通,无缘之徒多未闻见。 复有栖玄法师者,乃是才之幼少之旧也。 昔栖遁于嵩岳,尝抂步于山门,既筮仕于上京,犹曲睠于穷巷。 自蒙修摄,三十余年,切思之诚,二难俱尽。 然法师节操精洁,戒行氷霜,学既照达于一乘,身乃拘局于十诵。 才既覩其清苦,时以开遮拆之。 但以内外不同,行已各异,言戏之间,是非锋起。 师乃从容谓才曰:『檀越复研味于六经,探赜于百氏,推阴阳之愆伏,察律吕之忽微。 又闻生平未见《太玄》,诏问须臾即解,由来不窥象戏,试造旬日复成。 以此有限之心,逢事即欲穿凿,但以佛法玄妙量,谓未与彼同,虽复强学推寻,恐非措心之所,何因今将内论翻用见讥者乎? 』法师后逢《因明》创行,义趣幽隐,是以先写一通,故将见遗。 仍附书云:『此论极难,深究玄妙,比有聪明博识,听之多不能解,今若复能通之,可谓内外俱悉矣。 』其论既近至中夏,才实未之前闻,耻于被试不知,复为强加披阅。 于是依极成而探深义,凭比量而求微旨,反覆再三,薄识宗趣。 后复借得诸法师等三家义疏,更加究习,然以诸法师等虽复序致泉富,文理会通,既以执见参差,所说自相矛楯。 义既同禀三藏,岂合更开二门,但由衅发萧牆,故容外侮[门@视]测。 然佛以一音演说,亦许随类各解,何必独简白衣,不为众生之例? 才以公务之余辄为斯注,至于三法师等所说,善者因而成之,其有疑者,立而破之,分为上、中、下三卷,号曰《立破注解》。 其间墨书者即是论之本文,其朱书注者以存师等旧说,其下墨书注者,是才今之新撰,用决师等前义,凡有四十余条,自郐已下,犹未具录。 至于文理隐伏稍难见者,仍画为《义图》,共相比挍,仍更别撰一方丈图,独存才之近注。 论既外无人解,无处道听途说,若言生而知之,固非才之望也。 然以学无再请,尚曰传灯,闻一知十,方称殆庶。 况乎生平不见,率尔辄事含毫,今既不由师资,注解能无纰紊? 窃闻雪山夜叉说生灭法,丘井野兽叹未曾有,苟令所言合理,尚得天仙归敬,才之所注庶几于兹。 法师等若能忘狐鬼之微陋,思句味之可尊,择善而从,不简真俗,此则如来之道不坠于地,弘之者众,何常之有。 必以心未忘于人我,义不察于是非,才亦扣其两端,犹拟质之三藏。 」 秋七月己巳,译经沙门慧立闻而慜之,因致书于左僕射燕国于公论其利害曰:「立闻诸佛之立教也,文言奥远,旨义幽深,等圆穹之廓寥,类沧波之浩汗。 谈真如之性相,居十地而尚迷,说小草之因缘,处无生其犹昧。 况有萦缠八邪之网,沉沦四倒之流,而欲窥究宗因,辩其同异者,无乃妄哉。 窃见大慈恩寺翻译法师,慧基早树,智力夙成,行洁珪璋,操逾松杞,遂能躬游圣域,询禀微言,总三藏于胸怀,包四含于掌握,嗣清徽于曩哲,扇遗范于当今,实季俗之舟航,信缁林之龟镜者也。 所翻圣教已三百余轴,中有小论,题曰《因明》,诠论难之旨归,序折邪之轨式,虽未为玄门之要妙,然亦非造次之所知也。 近闻尚药吕奉御以常人之资,窃众师之说,造《因明图》,释宗因义。 不能精悟,好起异端,苟觅声誉,妄为穿凿,排众德之正说,任我慢之偏心,媒衒公卿之前,嚣喧闾巷之侧,不惭颜厚,靡倦神劳,再历炎凉,情犹未已。 然奉御于俗事少闲,遂谓真宗可了,何异鼷鼠见釜灶之堪陟,乃言崐、阆之非难,蛛蝥覩棘林之易罗,亦谓扶桑之可网,不量涯分,何殊此焉。 抑又闻之,大音希声,大辩若讷。 所以净名会理,杜口毗城。 尼父德高,恂恂乡党。 又叔度汪汪之称,元礼摸揩之誉,亦未闻夸竞自媒而获搢绅之推仰也。 」云立致书,其事遂寝。 冬十月丁酉,太常博士柳宣闻其事寝,乃作《归敬书偈》,以檄译经僧众曰: 「稽首诸佛,愿护神威。 当陈诚请, 罔或尤讥。 沉晦未悟,圆觉所归。 久沦爱海,舟楫攸稀。 异执乖竞, 和合是依。 去离取有,理绝过违。 慢乖八正,戏入百非。 取舍同辩, 染净溷微。 简金去砾,琢玉裨辉。 能仁普鉴,凝虑研几。 契诚大道, 孰敢毁诽。 谔谔崇德,唯唯浸衰。 惟愿留听,庶有发挥。 望矜悃悃, 垂诲婓婓。 」 《归敬》曰:「昔能仁示现王宫,假殁双树,微言既畅,至理亦弘,刹土蒙摄受之恩,怀生霑昭苏之惠。 自佛树西荫,觉影东临,汉、魏寔为滥觞,符、姚盛其风彩,自是名僧间出,贤达连镳,慧日长悬,法轮恒驭。 开凿之功始自腾、显,弘阐之力仍资什、安。 别有单开,远适罗浮、图澄,近现赵、魏,粗言圭、角,未可缕陈。 莫不辩空有于一乘,论苦集于四谛,假铨明有,终未离于有为,息言明道,方契证于凝寂。 犹执玄以求玄,是玄非玄;理因玄以忘玄,玄或是玄。 义虽冥会幽途,事理绝于言象,然摄生归寂,终藉筌蹄,亦既立言,是非锋起,如彼战争,干戈竞发,负者屏气,胜者先鸣。 故尚降魔,制诸外道,自非辩才,无畏答难有方,则物辈喧张,我等耻辱。 是故专心适道,一意总持,建立法幢,祇椎法鼓,旗鼓既正,则敌者残摧,法轮既转,能威不伏。 若使望风旗靡,对难含胶,而能阐弘三宝,无有是处。 尚药吕奉御入空有之门,驰正见之路,闻持拟于昔贤,洞微侔于往哲。 其词辩,其义明,其德真,其行着,已沐八解之流,又悟七觉之分,影响成教,若净名之诣菴园,闻道必求,犹波崙之归无竭。 意在弘宣佛教,立破《因明》之疏。 若其是也,必须然其所长;如其非也,理合指其所短。 今见僧徒云集,并是採石他山。 朝野俱闻吕君请益,莫不侧听泻瓶,皆望盪涤掉悔之源,销屏疑忿之聚。 」 有太史令李淳风者,闻而进曰:「僕心怀正路,行属归依,以实慧为大觉玄躯,无为是调御法体。 然皎日丽天,寔助上玄运用;贤僧阐法,实裨天师妙道。 是所信受,是所安心。 但不敢以黄叶为金,山鸡成凤,南郭滥吹,淄渑溷流耳。 或有异议,岂僕心哉! 岂僕心哉! 然鹤林已后,岁将二千,正法既遥,末法初践,玄理郁而不彰,觉道寖将湮落。 玄奘法师头陀法界,远达迦维,目击道树金河,仍覩七处八会,毗城、鹫岭,身入彼邦,娑罗宝阶,仍验虚实。 至如历览王舍、檀特、恒河,如斯等辈,未易具言也。 加之西域名僧莫不面论般若,东国疑义悉皆质之彼师,毗尼之藏既奉持而不舍,《毗昙》明义亦洞观而为常,苏妬路既得之于声明,耨多罗亦剖断于疑滞。 法无大小,莫不韫之胸怀,理无深浅,悉能决之敏虑。 故三藏之名振旦之所推定,摩诃之号乃罗卫之所共称,名实之际,何可称道。 然吕君学识该博,义理精通,言行枢机,是所详悉。 至于陀罗佛法,禀自生知,无碍辩才,宁由伏习。 但以《因明》义隐,所说不同,触象各得其形,共器饭有异色。 吕君既已执情,道俗企望指定。 秋霜已降,侧听锺鸣;法云既敷,雷震希发。 但龙象蹴蹋,非驴所堪,犹缁服壼奥,白衣不践,脱如龙种抗说,无垢释疑,则苾刍悉昙,亦优婆能尽。 辄附微志,请不为烦。 若有滞疑,望谘三藏裁决,以所承禀传示四众,则正道克昌,覆障永绝,绍隆三宝,其在兹乎! 过此已往,非复所悉。 弟子柳宣白。 」 庚子,译经僧明璿答柳博士宣,以《还述颂》言其得失曰: 「于赫大圣,觉种圆明,无幽不察, 如响酬声。 弗资延庆,孰悟归诚, 良导可仰,寔引迷生。 百川邪浪, 一味吞并,物有取舍,正匪亏盈。 八邪驰锐,四句争名,饰非鉴是, 抑重为轻。 照日氷散,投珠水清, 显允上德,体道居贞。 纵加誉毁, 未动遗荣,昂昂令哲,郁郁含情。 俟诸达观,定此权衡,聊申悱悱, 用简英英。 」 《还述》曰:「顷于望表预瞻归敬之词,览其文,焕乎何伟丽也。 详其致,诚哉岂不然欤。 悲夫爱海滔天,邪山槩日。 封人我者颠坠其何已,恃慢结者沉沦而不穷,故六十二见争蘙荟而自处,九十五道竞扶仗以忘归。 如来以本愿大悲,亡缘俯应,内圆四智,外显六通,运十力以伏天魔,飞七辩而摧外道,竭兹爱海,济禀识于三空,殄彼邪山,驱肖形于八正。 指因示果,反本还源,大矣哉悲智妙用,无得而言焉。 昔道树登庸,被声教于百亿,坚林寝迹,振遗烈于三千。 自佛日西倾,余光东照,周感夜明之瑞,汉通宵梦之徵。 腾、兰爇慧炬于前,澄、什嗣传灯于后。 其于译经弘法,神异济时,高论降邪,安禅肃物。 缉颓网者接武,维绝纽者肩随,莫不夷夏钦风,幽明翼化,联华靡替,可略而详。 惟今三藏法师蕴灵秀出,含章而体一味,瓶泻以赡五乘,悲去圣之逾远,悯来教之多阙,缅思圆义,许道以身,心口自谋,形影相弔,振衣警锡,讨本寻源,出玉关而远游,指金河而一息。 稽疑梵宇,探幽洞微,旋化神州,扬真殄谬。 遗诠阙典大备兹辰,方等圆宗弥广前烈。 所明胜义,妙绝环中之中;真性真空,极踰方外之外。 以有取也,有取丧其真;就无求之,无求蠧其实。 拂二边之迹,忘中道之相,则累遣未易洎其深,重空何以臻其极。 要矣妙矣,至哉大哉。 契之于心,然后以之为法。 在心为法,形言为教,法有自相共相,教乃遮诠表诠。 粹旨冲宗,岂造次所能覼缕。 法师凝神役智,详本正末,缉熙玄籍,大启幽关。 秘希声应扣击之大小,廓义海纳朝宗之巨细。 于是殊方硕德,异域高僧,伏膺问道,蓄疑请益。 固已饮河满腹,莫测其浅深;聆音骇听,孰知其远近。 至于因明小道,现比盖微,斯乃指初学之方隅,举立论之幖帜。 至若灵枢秘键,妙本成功,备诸奥册,非此所云也。 吕奉御以风神爽拔,早擅多能,器宇该通,夙彰博物,戈猎开坟之典,钩深坏壁之书,触类而长,穷诸数术。 振风飚于辩囿,摛光华于翰林,骧首云中,先鸣日下。 五行资其笔削,六位伫其高谈,一览《太玄》,应问便释,再寻象戏,立试即成,实晋代茂先、汉朝曼倩,方今蔑如也。 既而翱翔群略,绰有余功,而敬慕大乘,夙敦诚信,比因友生戏尔,忽复属想因明,不以师资,率己穿凿,比决诸疏,指斥求非。 諠议于朝廷,形言于造次。 考其志也,固已难加;覈其知也,诚为可惑。 此论以一卷成部,五纸成卷,研机三疏,向已一周。 举非四十,自无一是。 自既无是而能言是,疏本无非而能言非。 言非不非,言是不是。 言是不是,是是而恒非;言非不非,非非而恒是。 非非恒是,不为是所是;是是恒非,不为非所非。 以兹贬失,致惑病诸。 且据生因了因,执一体而亡二义;能了所了,封一名而惑二体。 又以宗依宗体,留依去体以为宗;喻体喻依,去体留依而为喻。 缘斯两系,妄起多疑;迷一极成,谬生七难。 但以鑽穷二论,师己一心,滞文句于上下,误字音于平去。 复以数论为声论,举生城为灭城。 岂唯差离合之宗因,盖亦违倒顺之前后。 又探鄙俚讹韵以拟梵本啭音,虽复广援七种,而只当彼一转。 然非彼七所目乃是第八呼声,舛杂乖讹何从而至。 又桉胜论立常极微,数乃无穷,体唯极小。 后渐和合生诸子微。 数则倍减于常微,体又倍增于父母。 迄乎终已,体遍大千;究其所穷,数唯是一。 吕公所引《易.系词》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 』云此与彼言异义同。 今桉太极无形,肇生有象,元资一气,终成万物,岂得以多生一而例一生多? 引类欲显博闻,义乖复何所託。 设引大例生义似同苦释,同于邪见深累如何自免。 岂得苟要时誉,溷正同邪,非身之讐奚至于此。 凡所纰紊,胡可胜言。 特由率己,致斯狼狈。 根既不正,枝叶自倾,逐误生疑,随疑设难,曲形直影其可得乎? 试举二三,冀详大意,深疵繁绪,委答如别。 寻夫吕公达鉴,岂孟浪而至此哉! 示显真俗云泥,难易楚、越。 因彰佛教弘远,正法凝深,譬洪鑪非掬雪所投,渤澥岂胶舟能越也? 太史令李君者,灵府沉秘,襟期邈远,专精九数,综涉六爻。 博考坟图,瞻观云物,鄙卫宏之失度,陋裨灶之未工。 神无滞用,望实斯在。 既属吕公余论,复致间言。 以实际为大觉玄躯,无为是调御法体。 此乃信薰修容有分,证禀自然,终不可成。 良恐言似而意违,词近而旨远。 天师妙道,幸以再期。 且寇氏天师,崔君特荐,共贻伊咎,夫复何言。 虽谓不溷于淄、渑,盖已自滥于金鍮耳。 惟公逸宇寥廓,学殚坟素,庇身以仁义,应物以枢机。 肃肃焉,汪汪焉,擢劲节以干云,澹清润而镇地。 腾芳文苑,职处儒林,捃摭九畴之宗,研详二戴之说。 至于经礼三百,曲礼三千,莫不义符指掌,事如俯拾。 罇爼咸推其准的,法度必待其雌黄,遂令相鼠之诗绝闻于野,鱼丽之咏盈耳于朝。 惟名与实尽善尽美,而诚敬之重禀自夙成,弘护之心实惟素蓄,属斯諠议同耻疚怀。 故能投刺含胶,允光大义。 非夫才兼内外,照冥隣几,岂能激扬清浊,济俗匡真者耶! 昔什公门下,服道者三千;今此会中,同德者如市。 贫道猥以庸陋,叨厕末筵,虽庆朝闻,终惭夕惕。 详以造疏三德,并是贯达五乘,牆仞罕窥,词峰难仰。 既属商羊鼓舞,而霈泽必霑,词雷迅发,恐无暇掩耳佥议。 古人曰,一枝可以戢羽,何繁乎邓林;潢洿足以沉鳞,岂俟于沧海。 故不以愚愞,垂逼课虚。 辞弗获免,粗陈梗概。 虽文不足取,而义或可观。 顾己庸疎,弥增悚恧,指述还答,余无所申。 释明濬白。 」 癸卯,宣得书,又激吕奉御因奏其事,勅遣群公学士等往慈恩寺请三藏与吕公对定。 词屈,谢而退焉。 显庆元年春正月景寅, 皇太子忠自以非嫡,不敢久处元良,乃慕太伯之规,陈表累让。 大帝从之,封忠为梁王,赐物一万段、甲第一区。 即以其月册 代王弘为 皇太子。 代子,就大慈恩寺为 皇太子设五千僧斋,人施帛三段, 勅遣朝臣行香。 时黄门侍郎薛元超、中书侍郎李义府因参法师,遂问曰:「翻经固法门之美,未审更有何事可以光扬? 又不知古来翻译仪式如何? 」 法师报曰:「法藏冲奥,通演实难,然则内阐住持由乎释种,外护建立属在 帝王。 所以泛海之舟能驰千里,依松之葛遂竦万寻,附託胜缘,方能广益。 今汉、魏遥远,未可详论。 且陈符、姚已来翻宣经论。 除僧之外,君臣赞助者,符坚时昙摩难提译经,黄门侍郎赵整执笔;姚兴时鸠摩罗什译经,姚主及安城侯姚嵩执笔;后魏菩提留支译经,侍中崔光执笔及製经序。 齐、梁、周、隋并皆如是。 贞观初波颇罗那译经, 勅左僕射房玄龄、赵郡王李孝恭、太子詹事杜正伦,太府卿萧璟等监阅详缉。 今独无此。 又慈恩寺,圣上为文德圣皇后营建,壮丽轮奂,今古莫俦,未得建碑传芳示后,显扬之极莫过于此。 公等能为致言,则斯美可至。 」二公许诺而去。 明日因朝,遂为法师陈奏, 天皇皆可之。 壬辰,光禄大夫中书令兼捡挍太子詹事监修国史柱国固安县开国公崔殷礼宣 勅曰:「大慈恩寺僧玄奘所翻经、论,既新翻译,文义须精,宜令太子太傅尚书左僕射燕国公于志宁、中书令兼捡挍吏部尚书南阳县开国男来济、礼部尚书高阳县开国男许敬宗、守黄门侍郎兼捡挍太子左庶子汾阴县开国男薛元超、守中书侍郎兼捡挍右庶子广平县开国男李义府、中书侍郎杜正伦等,时为看阅,有不稳便处,即随事润色。 若须学士,任量追三两人。 」罢朝后, 勅遣内给事王君德来报法师云:「师须官人助翻经者,已处分于志宁等令往,其碑文朕望自作,不知称师意不? 且令相报。 」 法师既奉 纶旨,允慰宿心,当对使人悲喜,不觉泪流襟袖。 翌日,法师自率徒众等诣 朝堂奉表陈谢(表文失)。 二月,有尼宝乘者,高祖太武皇帝之婕妤、隋襄州总管临河公薛道衡之女也。 德芬彤管,美擅椒闱。 父既学业见称,女亦不亏家训。 妙通经史,兼善文才。 大帝幼时,从其受学,嗣位之后,以师傅旧恩,封河东郡夫人,礼敬甚重。 夫人情慕出家,帝从其志,为禁中别造鹤林寺而处之,并建碑述德。 又度侍者数十人,并四事公给,将进具戒。 至二月十日,勅迎法师并将大德九人,各一侍者,赴鹤林寺。 为河东郡夫人薛尼受戒。 又 勅庄挍宝车十乘、音声车十乘,待于景曜门内,先将马就寺迎接入城门已,方乃登车发引,大德居前,音声从后。 是时春之仲月,景物妍华,柳翠桃红,松青雾碧,锦轩紫盖交映其间,飘飘然犹给园之众适王城矣。 既到,安置别馆,设坛席,为宝乘等五十余人受戒,唯法师一人为阇梨,诸德为证而已。 三日方了。 受戒已,复命巧工吴智敏图十师形,留之供养。 鹤林寺侧先有德业寺,尼众数百,又奏请法师受菩萨戒,于是复往德业。 事讫辞还,嚫施隆重, 勅遣内给事王君德将手力执花盖引送,衢路观者极生善焉。 鹤林后改为隆国寺焉。 无几,御製碑文成, 勅遣太尉公长孙无忌,以碑宣示群公。 其词曰: 「朕闻乾坤缔构之初,品物权舆之始,莫不载形后土,藉覆穹苍。 然则二曜辉天,靡测盈虚之象。 四溟纪地,岂究波澜之极。 况乎法门冲寂,现生不灭之前,圣教牢笼,示有无形之外。 故以道光尘劫,化洽含灵者矣。 缅惟王宫发迹,莲披起步之花,神沼腾光,树曲空低之干,演德音于鹿苑,会多士于龙宫,福已罪之群生,兴将灭之人代,能使下愚挹道,骨碎寒林之野;上哲钦风,魂沉雪山之偈,丝流法雨,清火宅而辞炎;轮昇慧日,皎重昏而归昼。 朕逖览缃史,详观道艺,福崇永劫者其唯释教欤。 文德皇太后,凭柯琼树,疏派璿源,德照涂山,道光妫汭,流芬彤管,彰懿则于八紘,垂训紫宫,扇徽猷于万古。 遽而阴精掩月,永戢贞辉,坤维绝纽,长沦茂迹。 抚奁镜而增感,望陟屺而何追。 昔仲由兴叹于千锺,虞丘致哀于三失。 朕之罔极实有切于终身,故载怀兴葺,创兹金地。 却背邠郊,点千庄之树锦,前临终岳,吐百仞之峯莲,左面八川,水皎池而分镜,右隣九达,羽飞盖而连云,抑天府之奥区,信上京之胜地。 尔其凋轩架逈,绮阁凌虚,丹空晓乌,焕日宫而汎彩,素天初兔,鉴月殿而澄辉。 薰径秋兰,疎庭佩紫,芳岩冬桂,密户丛丹。 灯皎繁花,焰转烟心之鹤,幡标逈刹,彩萦天外之虹。 飞陛参差,含文露而栖玉,轻帘舒卷,网靥宿而编珠。 霞班低岫之红,池汎漠烟之翠,鸣珮与宵锺合韵,和风共晨梵分音。 岂直香积天宫,远惭轮奂,阆风仙阙,遥愧凋华而已哉! 有玄奘法师者,寔真如之冠冕也。 器宇凝邃,若清风之肃长松,缛思繁蔚,如绮霞之辉逈汉,腾今照古之智,挺自生知,蕴寂怀真之诚,发乎髫齓。 孤标一代,迈生、远以照前,逈秀千龄,架澄、什而光后。 以为淳风替古,浇俗移今,悲巨夜之长昏,痛微言之永翳,遂迺投迹异域,广飡秘教,乘杯云汉之外,振锡烟霞之表,滔天巨海,侵惊浪而羁游,亘地严霜,犯凄气而独逝,平郊散绪,衣单雪岭之风,旷野低轮,肌弊流沙之日。 遐征月路,影对宵而暂双,远迈危峯,形临朝而永隻。 迹穷智境,探赜至真,心罄玄津,研几秘术。 通昔贤之所不逮,悟先典之所未闻。 遂得金牒东流,续将断之教,宝偈西从,补已缺之文。 于时迺睠灵基,栖心此地。 弘宣奥旨,叶重翠于祇林;远闢幽关,波再清于定水。 朕所以虔诚八正,肃志双林,庶延景福,式资冥助。 奉愿皇太后逍遥六度,神游丹阙之前,偃息四洲,魂昇紫极之境。 悲夫! 玉烛易往,促四序于炎凉;金箭难留,驰六龙于晷漏。 恐波迁树在,夷溟海于桑田;地是势非,沦高峯为幽谷。 于是敬刊贞石,式旌真境。 其铭曰: 「三光昭象,万品流形,人途超忽,时代虚盈。 淳风久谢,浇俗潜生,爱波滔识,业雾昏情。 猗欤调御,迦维腾迹,妙道乘幽,玄源控寂。 鹫峯遐峙,龙宫广闢,慧日舒光,慈云吐液。 睠言圣教,载想德音,义崇往劫,道冠来今。 腾神九域,晦迹双林,汉梦如在,周星遽沉。 悲缠奁镜,哀深栋宇,濯龙潜润,椒风韬绪,霜露朝侵,风枝夕举,云车一驾,悠哉万古。 乃兴轮奂,寔构凋华,紫栋留月,红梁藻霞,云窓散叶,风沼翻花,盖低凤偃,桥侧虹斜。 爰有慧命,英器灵冲,孤标千载,独步三空,给园味道,雪岭飡风,智灯再朗,真筌重崇。 四运流速,六龙驰骛,巨夜销氛,幽关启曙,茂德垂范,徽尘表誉,勒美披文,遐年永着。 」 三月丁亥,群公等奉 圣製,咸诣朝堂上表陈谢曰:「跪发天华,觏河宗之奇宝;虔开秘篆,聆云英之丽曲。 包万叶之鸿规,笼千祀之殊观,相趋庆抃,莫知所限。 窃以慧日西照,朗巨夜而开冥,法流东徙,洽陈荄而挺秀。 无方之化不一,应物之理同归,历代迄兹,咸崇斯典。 伏惟 陛下垂衣截海,作镜中区,锡类之道弥光,出要之津尤重,开给园于胜境,延称首以闲居,地穷轮奂,人标龙象。 重兹濬发冲旨,爰製丰碑,妙思难涯,玄襟独王,义超系表,理邃环中。 臣等夙蔽真宗,幸窥 天藻,以坳堂之量揣灵鼇之峻壑,蜉蝣之情议仙骥之遐寿。 式歌且舞,咸诵在心,循览周遍,不胜欣跃。 」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八 发布时间:2025-05-20 04:15:08 来源:地藏孝亲网 链接:https://www.u29.net/fojing/10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