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内容: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九 沙门慧立本 释彦悰笺 起显庆元年三月谢慈恩寺碑成终三年正月随车驾还西京 显庆元年春三月癸亥, 御製大慈恩寺碑文讫。 时礼部尚书许敬宗遣使送碑文与法师,鸿胪寺又有符下寺。 甲子,法师率寺众诣阙陈谢曰:「沙门玄奘言。 被鸿胪寺符,伏奉 勅旨,亲纡 圣笔。 为大慈恩寺所製碑文已成,睿泽傍临, 宸词曲照。 玄门益峻,梵侣增荣,跼厚地而怀惭,负层穹而寡力。 玄奘闻。 造化之功既播物而成教,圣人之道亦因辞以见情。 然则画卦垂文,空谈于形器;设爻分象,未踰于寰域。 羲皇之德尚见称于前古,姬后之风亦独高于后代。 岂若开物成务,阐八正以摛章;诠道立言,证三明而导俗。 理穷天地之表,情该日月之外,较其优劣,斯为盛矣。 伏惟 皇帝陛下金轮在运,玉曆乘时,化溢四洲,仁覃九有。 道包将圣,功茂迺神,纵多能于生知,资率由于天至。 始悲奁镜,即创招提,俄树胜幢,更敷文律。 若乃 天华颖发,睿藻波腾,吞笔海而孕龙宫,掩词林而包鹤树。 内该八藏,外覈六经,奥而能典,宏而且密。 固使给园遗迹,託 宝思而弥高,奈苑余芬,假琼章而不昧。 岂直抑扬梦境,照晣迷涂,谅以鎔范四天,牢笼三界者矣。 玄奘言行无取,猥预缁徒,亟叨恩顾,每谓多幸。 重忝曲城之造,欣逢像法之盛,且惭且跃,实用交怀。 无任竦戴之诚,谨诣朝堂。 奉表陈谢。 」 乙丑,法师又惟 主上文明天纵,圣而多能,非直文丽魏君,亦乃书迈汉主。 法师以见碑是圣文,其书亦望神笔,因诣阙请 皇帝自书。 表曰:「沙门玄奘等言。 窃以应物垂象,神用溥该;随时设教, 圣功毕尽。 是知日月双朗,始极经天之运,卉木俱秀,方穷丽地之德。 伏惟 皇帝陛下,智周万物,仁霑三界,既隆景化,复阐玄风。 鄙姬穆之好道,空赏瑶池之咏,蔑汉明之崇法,徒开白马之祠。 遂乃俯降天文,远扬幽旨,用彫丰琬,长垂茂则。 同六英之发音,若五纬之摛曜,敷至怀而感俗,弘大誓以匡时。 岂独幽赞真如,显扬玄赜者也。 虽玉藻斯畅,翠版将刊,而银钩未书,丹字犹韫。 然则夔乐已簨,匪里曲之堪预,龙乡既昼,何爝火之能明。 非夫牙、旷抚律,羲和总驭,焉得扬法鼓之大音,裨慧日之冲彩。 敢缘斯义,冐用干祈,伏乞成兹具美,勒以 神笔,庶凌云之妙,迈迹前王,垂露之奇,腾芬后圣。 金声玉振,即悟群迷;凤翥龙蟠,将开众瞽。 岂止克隆像教,怀生霑莫大之恩;实亦聿赞 明时,宗社享无彊之福。 玄奘禀识愚浅,谬齿缁林,本惭窥涉,多亏律行,猥辱宸词,过蒙褒美。 虽惊惕之甚,措颜无地,而慊恳之勤,翘诚有日。 重敢尘黩,更怀氷火。 」表奏不纳。 景寅,法师又请曰:「昨一日蒙齎天藻,喜戴不胜,未允神翰,翘丹尚拥。 窃以攀荣奇树,必含笑而芬芳,跪宝玉岑,亦舒渥而贻彩。 伏惟 陛下提衡执粹,垂拱大宁,睿思绮毫,俯凝多艺。 鸿范光于涌洛,草圣茂于临池。 玄奘肃荷前恩,奉若华于金镜;冐希后泽,伫桂影于银钩。 岂直合璧相循,联辉是仰,亦恐非 天翰。 无以悬日月之文,唯 丽则可以摅希微之轨。 驰魂俛首,非所敢望,不胜积慊,昧死陈请。 」表奏, 帝方运神笔。 法师既蒙 帝许,不胜喜庆。 表谢曰:「沙门玄奘言。 伏奉 勅旨,许降 宸笔。 自勒 御製大慈恩寺碑文。 玺诰爰臻,纶慈猥集,祇荷惭惕,罔知攸措。 玄奘闻强弩在彀,鼯鼠不足动其机;鸿锺匿音,纤莛无以发其响。 不谓日临月照,遂回景于空门;雨润云蒸,乃照感于玄寺。 是所愿也,岂所图焉。 伏惟 陛下履翼乘枢,握符缵运,追轩迈顼,孕夏吞殷,演众妙以陶时,总多能而景俗。 九域之内既沐仁风,四天之表亦霑玄化。 然则津梁之法非至圣无足阐其源,幽赞之工非至人何以敷其迹。 虽追远所极,自动天情,而冥祐可祈,即回 宸睠,英词曲被,已超希代之珍,秘迹行开,将踰绝价之宝。 凡在群品,靡弗欣戴。 然彼梵徒倍增庆跃,梦钧天之广乐,匹此非奇,得轮王之髻珠,俦兹岂贵。 庶当刊以贞石,用树福庭,蠢彼迷生,方开耳目。 盛乎法炬,传诸未来,使夫瞻宝字而仰银钩,发菩提于此日;讽遒文而探至赜,悟般若于斯地。 劫城穷芥,昭昭之美恒存;迁海还桑,蔼蔼之风无朽。 玄奘出自凡品,夙惭行业,既蒙落饰,思阐玄猷。 往涉迦维,本凭 皇化,迨兹翻译,复承 朝奖。 而贞观之际,滥沐洪慈,永徽以来,更叨殊遇。 二主神笔,猥赐褒扬,两朝 圣藻,极垂荣饰。 顾循愚劣,实怀兢惧。 输报之诚,不忘昏晓。 但以恩深巨壑,岂滴水之能酬;施厚崧丘,匪纤尘之可谢。 唯当凭诸慧力,运以无方,资景祚于园寝,助隆基于七百。 不任竦戴之至。 谨附内给事臣王君德奉表陈谢以闻。 轻犯威严,伏深战慄。 」 夏四月八日, 大帝书碑并匠镌讫,将欲送寺,法师惭荷 圣慈,不敢空然待送,乃率慈恩徒众及京城僧尼,各营幢盖、宝帐、幡花,共至芳林门迎。 勅又遣大常九部乐,长安、万年二县音声共送。 幢最卑者上出云霓,幡极短者犹摩霄汉,凡三百余事,音声车百余乘。 至七日冥集城西安福门街。 其夜雨。 八日,路不堪行, 勅遣且停,仍迎法师入内。 至十日,天景晴丽, 勅遣依前陈设。 十四日旦,方乃引发,幢幡等次第陈列,从芳林门至慈恩寺,三十里间烂然盈满。 帝登安福门楼望之甚悦,京都士女观者百余万人。 至十五日,度僧七人,设二千僧斋,陈九部乐等于佛殿前,日晚方散。 至十六日,法师又与徒众诣朝堂陈谢碑至寺。 表曰:「沙门玄奘等言。 今月十四日,伏奉 勅旨,送御书大慈恩寺碑,并设九部乐供养。 尧日分照,先增慧炬之辉,舜海通波,更足法流之广。 丰碣岩[立*寺],天文景烛,状綵霞之映灵山,疑缛宿之临仙峤。 凡在缁素,电激云奔,瞻奉惊跃,得未曾有。 窃以八卦垂文,六爻发系,观鸟制法,泣麟敷典, 圣人能事,毕见于兹,将以轨物垂范,随时立训,陶铸生灵,抑扬风烈。 然则秦皇刻石,独昭美于封禅;魏后刊碑,徒纪功于大飨。 犹称题目,高视百王,岂若亲纡睿藻,俯开仙翰。 金奏发韵,银钩绚迹,探龙宫而架三玄,轶凤篆而穷八体,扬春波而骋思,滴秋露以标奇。 弘一乘之妙理,赞六度之幽赜,化总三千之域,声腾百亿之外。 奈苑微言,假 天词而更显;竹林开士,託神笔而弥尊。 因使梵志归心,截疑网而祗训,波旬革虑,偃邪山而徇道。 岂止尘门之士始悟迷方,滞梦之宾行超苦际。 像教东渐,年垂六百,弘阐之盛,未若于兹。 至如汉明通感,尚咨谋于傅毅,吴主归宗,犹考疑于阚泽。 自斯已降,无足称者,随缘化物,独推 昭运,为善必应,克峻昌基,若金轮之王神功不测,同宝冠之帝休祚方永。 玄奘等谬忝 朝恩,幸登玄肆,属慈云重布,法鼓再扬,三明之化既隆,八正之门长闢,而顾非贞恳,虚蒙奖导,仰层旻而荷泽,俯浚谷以怀惭。 无任竦戴之诚,谨诣 阙陈谢以闻。 」 碑至,有司于佛殿前东北角别造碑屋安之。 其舍複拱重栌,云楣绮栋,金花下照,宝铎上晖,仙掌露盘,一同灵塔。 大帝善楷、隷、草、行,尤精飞白。 其碑作行书,又用飞白势作「显庆元年」四字,并穷神妙。 观者日数千人。 文武三品已上表乞模打,许之。 自结绳息用,文字代兴,二篆形殊,楷、草势异,悬针垂露,云气偃波,铭石章程,八分行隷,古人互有短长,不能兼美。 至如汉元称善史书,魏武工于草、行,锺繇闲于三体,王仲妙于八分,刘邵、张弘发誉于飞白,伯英、子玉流名于草圣。 唯中郎、右军稍兼众美,亦不能尽也。 故韦文休见二王书曰:「二王自可称能,未是知书也。 」若其天锋秀拔,頵郁遒健,该古贤之众体,尽先哲之多能,为毫翰之阳春、文字之寡和者,信归之于我皇矣。 法师少因听习,及往西方,涉凌山、雪岭,遂得冷病,发即封心,屡经困苦。 数年已来,凭药防御得定。 今夏五月,因热追凉,遂动旧疾,几将不济。 道俗忧惧,中书闻奏, 勅遣供奉上医尚药奉御蒋孝璋、针医上官琮专看,所须药皆令内送。 北门使者日有数般,遣伺气候,递报消息。 乃至眠寝处所,皆遣内局上手安置。 其珍惜如是,虽慈父之于一子,所不过也。 孝璋等给侍医药,昼夜不离,经五日方损,内外情安。 法师既荷圣恩,翌日进表谢曰:「沙门玄奘言。 玄奘拙自营卫,冷疹增动,几至绵笃,殆辞昭运。 天恩矜悯,降以良医,针药才加,即蒙瘳愈。 驻颓龄于欲尽,反营魄于将消,重覩昌时,复遵明导,岂止膏肓永绝,腠理恒调而已。 顾循庸菲,屡荷殊泽,施厚命轻,罔知输报。 唯凭慧力,庶詶冥祉。 玄奘犹自虚惙,未堪诣阙陈谢,无任悚戴之至。 谨遣弟子大乘光奉表以闻。 」 帝览表,遣给事王君德慰问法师曰:「既新服药后,气力固当虚劣,请法师善自摄卫,未宜即用心力。 」 法师又蒙圣问,不胜喜惧之至,又表谢曰:「沙门玄奘言。 玄奘业累所婴,致招疾苦,呼吸之顷,几隔明时。 忽蒙 皇帝、皇后降慈悲之念,垂性命之忧,天使频临,有逾十慰,神药俯救,若遇一丸。 饮沐圣慈,已祛沉痛,蒙荷医疗,遂得痊除。 岂期已逝之魂见招于上帝,将夭之寿重禀于洪鑪。 退省庸微,何以当此,抚膺愧越,言不足宣。 荷殊泽而讵胜,粉微躯而靡谢。 方冀勗兹礼诵,罄此身心,以答不次之恩,少塞无穷之责。 无任感戴之极,谨附表谢闻。 喜惧兼并,罔知攸措,尘黩听览,伏增惶悚。 」 往贞观十一年中,有 勅曰:「老子是朕祖宗,名位称号宜在佛先。 」时普光寺大德法常、总持寺大德普应等数百人于朝堂陈诤,未蒙改正。 法师还国来已频内奏,许有商量,未果而 文帝昇遐。 永徽六年,有 勅:「道士、僧等犯罪,情难知者,可同俗法推勘。 」边远官人不闲 勅意,事无大小动行枷杖,亏辱为甚。 法师每忧之,因疾委顿,虑更不见 天颜,乃附人陈前二事于国非便:「玄奘命垂旦夕,恐不获后言,谨附启闻,伏枕惶惧。 」 勅遣报云:「所陈之事闻之。 但佛道名位, 先朝处分,事须平章。 其同俗 勅,即遣停废。 师宜安意,强进汤药。 」至二十三日,降 勅曰:「道教清虚,释典微妙,庶物藉其津梁,三界之所遵仰。 比为法末人浇,多违制律,权依俗法,以申惩诫,冀在止恶劝善,非是以人轻法。 但出家人等具有制条,更别推科,恐为劳扰。 前令道士、女道士、僧、尼有犯依俗法者,宜停。 必有违犯,宜依条制。 」 法师既荷兹圣泽,奉表诣阙陈谢曰:「沙门玄奘言。 伏见 勅旨,僧、尼等有过,停依俗法之条,还依旧格。 非分之泽忽委缁徒,不訾之恩复霑玄肆,晞阳沐道,实用光华,跼地循躬,唯增震惕。 窃以法王既没,像化空传,崇绍之规,寄诸明后。 伏惟 皇帝陛下宝图御极,金轮乘正,睠兹释教,载怀宣阐,以为落饰玄门,外异流俗,虽情牵五浊,律行多亏,而体被三衣,福田斯在。 削玉条之密网,布以宽仁;信金口之直词,允兹回向。 斯固天祇载悦,应之以休徵,岂止梵侣怀恩,加之以贞确。 若有背兹宽贷,自贻伊咎,则违大师之严旨,亏 圣主之深慈,凡在明灵,自宜谴谪,岂待平章之律,方科姦妄之罪。 玄奘庸昧,猥厕法流,每忝 鸿恩,以怀惭惕,重祗殊奖,弥复兢惶。 但以近婴疾疹,不获随例诣阙。 无任悚戴之至,谨遣弟子大乘光奉表陈谢以闻。 」自是僧徒得安禅诵矣。 法师悲喜交集,不觉泪霑衿袖,不胜抃跃之至。 又重进表谢曰:「 沙门玄奘言。 伏奉 恩勅,除僧等依俗法推勘条章。 喜戴之心,莫知准譬。 窃寻正法隆替,随君上所抑扬,彛伦厚薄,俪玄风以兴缺。 自圣运在璿,明皇执粹,甄崇道艺,区别玄儒, 开不二之键,广唯一之辙,写龙宫于蓬阁,接鹫壤于神皐,俾夫锺梵之声洋溢区宇,福善之业濯沐黎萌,寔法门之嘉会,率土之幸甚。 顷为僧徒不整,诲驭乖方,致使内亏佛教,外犯王法,一人获罪,举众蒙尘,遂触天威,令依俗法。 所期清肃,志在惩诫。 僧等震惧,夙夜惭惶。 而圣鉴天临,仁泽昭被,笃深期于玄妙,掩纤垢于含弘,爰降殊恩,释兹严罚,非其人之足惜,顾斯法之可尊。 遂令入网之鱼复游江汉,触笼之鸟还颺杳冥,法水溷而更清,福田卤而还沃。 僧等各深荷戴,人知自勉,庶当励情去恶,以副天心;专精礼念,用答鸿造。 伏惟皇帝、皇后以绍隆之功,永凝百福,乘慈悲之业,端拱万春。 震域缔祥,维城具美。 不胜舞跃感荷之至。 谨重附表陈谢以闻。 轻黩冕旒,伏增惶恐。 」 帝览表,知法师病愈,遣使迎法师入,安置于凝阴殿院之西阁供养。 仍彼翻译,或经二旬、三旬方乃一出。 冬十月,中宫在难,归依三宝,请垂加祐。 法师启曰: 「圣体必安和无苦,然所怀者是男,平安之后愿听出家。 当蒙勅许。 」 至十一月五日,皇后施法师纳袈裟一,并杂物等数十件。 法师启谢曰:「沙门玄奘启。 垂齎纳并杂物等,捧对惊惭,不知比喻。 且金缕上服,传自先贤,或无价衣,闻诸圣典,未有穷神尽妙,目击当如今之赐者也。 观其均綵浓澹,敬君不能逾其巧;裁缝婉密,离娄无以窥其际。 便觉烟霞入室,兰囿在身,旋俯自瞻,顿增荣价。 昔道安言珍秦代,未遇此恩;支遁称礼晋朝,罕闻斯泽。 唯玄奘庸薄,独窃洪私,顾宠循躬,弥深战汗。 伏愿皇帝、皇后富众多之子孙,享无疆之福祚,长临玉镜,永御宝图,覆育群生,与天无极。 不任惭佩之至。 谨启谢闻。 施重词轻,不能宣尽。 」 五日申后,忽有一赤雀飞来止于御帐,玄奘不胜喜庆,陈表贺曰:「沙门玄奘言。 玄奘闻白鸠彰瑞,表殷帝之兴,赤雀呈符,示周王之庆。 是知穹昊降祥以明人事,其来久矣。 玄奘今日申后酉前,于显庆殿庭帷内见有一雀,背羽俱丹,腹足咸赤,从南飞来,入帐止于御座,徘徊踊跃,貌甚从容。 见是异禽,乃谓之曰:『皇后在孕未遂分诞,玄奘深怀忧惧,愿乞平安,若如所祈,为陈喜相。 』雀乃回旋蹀足,示平安之仪,了然解人意。 玄奘深心欢喜,举手唤之,又徐徐相向,乃至逼之不惧,抚之不惊,左右之人咸悉共见。 玄奘因为受三归,报其雅意。 未及执捉,从其徘徊,遂复飞去。 伏惟皇帝、皇后德通神明,恩加兆庶,礼和乐洽,仁深义远,故使羽族呈祥,神禽効质,显子孙之茂,彰八百之隆,既为曩代之休符,亦是当今之灵贶。 玄奘轻生有幸,肇属嘉祥,喜抃之深,不敢缄默,略疏梗概,谨以奏闻。 若其羽翼之威仪,阳精之淳伟,历代之稽古,出见之方表,所不知也。 谨言。 」 表进已,顷间有 勅令使报法师:「皇后分难已讫,果生男,端正奇特,神光满院,自庭烛天。 朕欢喜无已,内外舞,跃必不违所许。 愿 法师护念,号为佛光王。 」 法师进贺曰:「沙门玄奘言。 窃闻至道攸敷,启天人于载弄;深期所感,诞玄圣于克岐。 伏惟 皇帝、皇后,情镜三空,化孚九有,故能闢垂旒于二谛,却走马于一乘。 兰殿初歆,爰发俱胝之愿;琁柯在孕,便结踰城之徵。 俾夫十号降灵,弘兹摄受,百神翼善,肃此宫闱。 所以灾厉克清,安和载诞。 七花俨以承步,九龙低而濯质。 玄门伫迹,道树虚阴,虽昔之履帝呈祥,扪天表异,宁足以方斯感贶,匹此英猷。 率土咏歌,喜 皇陛之纳祐;缁林勇锐,欣绀马之来游。 伏愿无替前思,特令法服,靡局常恋,逈构良因。 且帝子之崇,出处斯在,法王之任,高尚弥隆。 加以功德无边,津梁载远,傥圣泽无舛,弘誓不移。 窃谓殚四海之资,不足比斯檀行;倾十地之业,无以譬此福基。 当愿 皇帝、皇后百福凝华,齐辉北极,万春表寿,等固南山。 罄娱乐于延龄,践萨云于遐劫。 储君允茂,绥绍 帝猷。 宠蕃惟宜,翊亮王室。 襁褓英胤,休祉日繁,摽峻节于本枝,嗣芳尘于草座。 玄奘滥偶丕运,局影禁门,贵匪德昇,宠缘 恩积。 幸属国庆惟始,净业开基,踊跃之怀,尘粉无恨。 不胜喜贺之至。 谨奉表以 闻。 轻触威严,伏增战越。 」 佛光王生满三日,法师又进表曰:「沙门玄奘言。 奘闻《易》嘉日新之义,《诗》美无疆子孙,所以周祚过期,汉曆遐缅者,应斯道也。 又闻龙门洄激,资源长而流远;桂树丛生,藉根深而芳蔼。 伏惟皇运累圣相承,重规叠矩,积植仁义,浸润黎元,其来久也。 由是 二后光膺大宝,为子孙基,可谓根深源长矣。 逮 陛下受图,功业逾盛。 还淳反素,迈三五之踪;製礼作乐,逸殷、周之轨。 不恃黄屋为贵,以济兆庶为心。 未明求衣,日昃忘食,一人端拱,万里廓清。 虽成、康之隆,未至于此。 是故卿云纷郁,江海无波,日域遵风,龙乡沐化。 荡荡乎,巍巍乎,难得而备言矣。 既而道格穹苍,明神降福,令月嘉晨,皇子载诞。 天枝广茂,琼蕚增敷,率土怀生,莫不庆赖。 在于玄奘特百恒情,岂直喜圣后之平安。 实亦欣如来之有嗣。 伏愿不违前 勅,即听出家。 移人王之胤,为法王之子,披着法服,制立法名,授以三归,列于僧数。 绍隆像化,阐播玄风,再秀禅林,重晖觉苑。 追净眼之茂迹,践月盖之高踪。 断二种缠,成无等觉。 色身微妙,譬彼山王;焰网庄严,过于日月。 然后荫慈云于大千之境,扬慧炬于百亿之洲,振法鼓而挫天魔,麾胜幡而摧外道,接沉流于倒海,扑燎火于邪山,竭烦恼之深河,碎无明之巨[穀-禾+卵],为天人师,作调御士。 唯愿先庙先灵藉孙祉而升彼岸, 皇帝、皇后因子福而享万春。 永握灵图,常临九域。 子能如此,方名大孝,始曰荣亲。 所以释迦弃国而务菩提,盖为此也。 岂得以东平琐琐之善,陈思庸庸之才,并日而论优劣,同年而议深浅矣。 谨即严衣捧钵,以望善来之宾;拂座清涂,用竚逾城之驾。 不胜庆慰翘顒之至。 谨奉表以闻。 轻触 宸威,追深战越。 」当即受三归、服袈裟,虽保养育,所居常近于法师。 十二月五日,满月,勅为佛光王度七人,仍请法师为王剃发。 法师进表谢曰:「沙门玄奘言。 昨奉恩旨,令玄奘为佛光王剃发,并勅度七人。 所剃之发则王之烦恼落也。 所度之僧则王之侍卫具也。 是用震动波旬之殿,踊跃净居之怀,弘愿既宣,景福弥盛。 岂谓庸贱之手得効伎于天肤,凡庶之人蒙入道于嘉会,上下欣抃,悲喜交集。 窃寻覆护之重在褓所先,解脱之因落饰为始。 伏惟皇帝、皇后道凝象外,福洽区中,所以光启妙门,聿修德本。 所愿皇阶纳祐,玉扆延和,临百亿天下,毕千万岁期。 佛光奇子,乳哺惟宜,善神卫质,诸佛摩顶,增华睿哲之姿,允穆绍隆之寄。 新度之僧荷泽既深,亦当翘勤道业,专精戒行,允副丝纶,伫当取草。 不胜感荷之至。 谨奉表以闻。 」 其日,法师又重庆佛光王满月,并进法服等。 奏曰:「沙门玄奘言。 窃闻搏风迅羽,累日而冲空;泻月明玑,逾旬而就满。 是知禀灵物表,亮釆天中者,固以后发其姝,惟新厥美者矣。 惟佛光王资上善以缔祥,阐中和而育德。 自微园降诞,天祠动瞻,睿气清衿,寝兴纳祐,玉颜秀表,晨夕增华。 自非皇帝、皇后慧日在躬,法流濯想,寄绍隆于磐石,启落饰于天人,其孰能福此褓衣,安兹乳哺,无灾无害,克岐克嶷者哉! 今魄照初环,满月之姿盛矣;蓂枝再长,如莲之目蒨兮。 所以紫殿慰怀,黔首胥悦,七众归怙,四门伫鉴。 岂唯日索后言,鹤骖待驭而已。 玄奘幸蒙恩宠,许垂荫庇。 师弟之望,非所庶几,同梵之情,实切怀抱。 辄敢进金字《般若心经》一卷并函,《报恩经变》一部,袈裟法服一具,香炉、宝字香桉、藻缾、经架、数珠、锡杖、藻豆合各一,以充道具,以表私欢。 所冀簉载弄于半璋,代辟邪于蓬矢。 俾夫善神见而踊跃,弘誓因以坚固,轻用干奉,寔深悚惕。 伏愿皇帝、皇后尊迈拱辰,明兼合耀,结欢心于兆庶,享延龄于万春。 少海澄辉,掩丕钊而取俊,宠蕃振美,轥间平以载驰。 所愿佛光王千佛摩顶,百福凝躯,德音日茂,曾规丕相。 不胜感荷,奉表以闻。 」 二年春二月,驾幸洛阳宫,法师亦陪从,并翻经僧五人、弟子各一人,事事公给。 佛光王驾前而发,法师与王子同去,余僧居后。 既到,安置积翠宫。 夏四月,车驾避暑于明德宫,法师又亦陪从,安置飞花殿。 其宫南接皂涧,北跨洛滨,则隋之显仁宫也。 五月,勅法师还于积翠宫翻译。 法师既奉帝旨,进表辞曰:「沙门玄奘言。 伏蒙恩旨许令积翠宫翻经。 仰佩优渥,情深喜戴。 伏念违离,旋增悯然。 玄奘功微勳府,道谢德科,而久紊荣章,镇荷曾覆,循涯知惧,临谷匪危。 伏惟皇帝、皇后,圣哲含弘,仁慈亭育,故使万类取足,一物获安。 既而近隔兰除,听扬銮而悲结,甫瞻茨岭,想多豫而欣然。 伏愿玉宇延和,仙桃荐寿,迈甘泉之清暑,等瑶水之佳游。 所冀温树迎秋,凉飚造夏,候归轩于砥陌,俨幽锡于乔林,称庆万春,甘从九逝。 不胜感恋之极。 谨附表奉辞以闻。 荒越在颜,氷火交虑。 」 法师在京之日,先翻《发智论》三十卷。 及《大毗婆沙》未了,至是有勅报法师曰:「其所欲翻经、论,无者先翻,有者在后。 」 法师进表曰:「窃闻冕旒庸俗,咸竞前修,述作穷神,必归 睿后。 皇帝造物,玄猷远畅,掩王城于侯甸,光贝叶于羽陵。 傍启译寮,降缉鸿序,腾照千古,流辉万叶。 陛下纂承丕业,光敷远韵,神用日新,赏鉴无怠。 玄奘滥沐天造,肃承明 诏,每抚庸躬,恒深悚息。 去月日奉 勅,所翻经论,在此无者宜先翻,旧有者在后翻。 但《发智》、《毗婆沙论》有二百卷,此土先唯有半,但有百余卷,而文多舛杂,今更整顿翻之。 去秋以来已翻得七十余卷,尚有百三十卷未翻。 此《论》于学者甚要,望听翻了。 余经论有详略不同及尤舛误者,亦望随翻,以副 圣述。 」帝许焉。 法师少离京洛,因兹扈从,暂得还乡,游览旧廛,问访亲故,沦丧将尽。 唯有姊一人,适瀛州张氏,遣迎相见悲喜。 问姊父母坟陇所在,躬自扫谒。 为岁久荒颓,乃更详胜地,欲具棺椁而改葬。 虽有此心,未敢专志,法师乃进表请曰:「沙门玄奘言。 玄奘不天,夙锺荼蓼。 兼复时逢隋乱,殡掩仓卒。 日月不居,已经四十余载,坟垄颓毁,殆将灭夷。 追惟平昔,情不自宁。 谨与老姊二人,收捧遗柩,去彼狭陋,改葬西原,用答昊天,微申罔极。 昨日蒙 勅放玄奘出三两日捡挍。 但玄奘更无兄弟,唯老姊二人。 卜远有期,用此月二十一日安厝。 今观葬事尚寥落未办,所赐三两日恐不周匝。 望乞 天恩,听玄奘葬事了还。 又婆罗门上客今相随逐,过为率略,恐将嗤笑。 不任缠迫忧慴之至。 谨附表以闻。 伏乞 天覆云回,曲怜孤请。 」 帝览表,允其所请。 仍 勅所司,其法师营葬所须,并宜公给。 法师既荷殊泽,又进启谢曰:「沙门玄奘启。 玄奘殃深衅积,降罚明灵,不能殒亡,偷存今日。 但灰律骤改,盈缺匪居,坟垄沦颓,草棘荒蔓,思易宅兆,弥历岁年,直为远隔关山,不能果遂。 幸因陪从銮驾,得届故乡,允会宿心,遂兹改厝。 陈设所须,复蒙 皇帝、皇后曲降天慈,赐遣营佐。 不谓日月之光在瓦砾而犹照,云雨之泽虽蓬艾而必霑。 感戴屏营,喜鲠兼集,不任存亡衔佩之至。 谨附启谢闻。 事重人微,不能宣尽。 」法师既蒙 勅许,遂改葬焉。 其营送威仪,并公家资给。 时洛下道俗赴者万余人。 后魏孝文皇帝自岱徙都洛阳,于少室山北造少林伽蓝,因地势之高卑,有上方、下方之称,都一十二院。 东据嵩岳,南面少峯,北依高岭,兼带三川。 耸石巉岩,飞泉萦映,松萝共篔簹交葛,桂栢与杞梓萧森,壮婉清虚,实域中之佳所。 其西台最为秀丽,即菩提流支译经处,又是跋陀禅师宴坐之所,见有遗身之塔。 大业之末,群贼以火焚之,不然,远近珍异。 寺西北岭下缑氏县之东南凤凰谷陈村亦名陈堡,即法师之生地也。 秋九月二十日,法师请入少林寺翻译。 表曰:「沙门玄奘言。 玄奘闻菩提路远,趣之者必假资粮;生死河深,渡之者须凭船筏。 资粮者,三学三智之妙行,非宿舂之类也;船筏者,八忍八观之净业,非方舟之徒也。 是以诸佛具而升彼岸,凡夫阙而沉生死。 由是茫茫三界,俱漂七漏之河;浩浩四生,咸溺十缠之浪。 莫不波转烟回,心迷意醉,穷劫石而靡殆,尽芥城而弥固。 曾不知驾三车而出火宅,乘八正而适宝坊,实可悲哉! 岂直秋之为气,良增叹矣,宁惟孔父之情,所以未甞不临食辍飡,当寐而惊者也。 玄奘每惟此身众缘假合,念念无常,虽岸树井虅不足以俦危脆,乾城水沫无以譬其不坚,所以朝夕是期,无望长久。 而岁月如流,六十之年飒焉已至。 念兹遄速,则生涯可知。 加复少因求法寻访师友,自他邦国,无处不经,涂路遐遥,身力疲竭。 顷年已来,更增衰弱。 顾阴视景,能复几何。 既资粮未充,前涂渐促,无日不以此伤嗟,笔墨陈之不能尽也。 然轻生多幸,属逢 明圣,蒙先朝不次之泽,荷陛下非分之恩,沐浴隆慈,岁月久矣。 至于增名益价,发誉腾声,无翼而飞,坐凌霄汉,受四事之供,超伦辈之华,求之古人,所未有也。 玄奘何德何功,以至于此。 皆是天波广润,日月曲临,遂使燕石为珍,驽骀取贵,抚躬内省,唯深惭恧。 且害盈恶满,寔前哲之雅旨;少欲知足,亦诸佛之诚言。 玄奘自揆艺业空虚,名行无取, 天慈圣泽,无宜久冒。 望乞骸骨,毕命山林,礼诵经行,以答提奖。 又蒙 陛下以轮王之尊,布法王之化,西域所得经本并令翻译。 玄奘猥承人乏,滥当斯任。 既奉 天旨,夙夜匪宁。 今已翻出六百余卷,皆三藏、四含之宗要,大、小二乘之枢轴。 凡圣行位之林薮,八万法门之海泽,西域称咏以为镇国镇方之典。 所须文义,无披不得,譬犹择木邓林,随求小大,收珍海浦,任取方圆,学者之宗,斯为髣髴。 玄奘用此奉报国恩,诚不能尽,虽然,亦冀万分之一也。 但断伏烦恼,必定慧相资,如车二轮,阙一不可。 至如研味经论,慧学也;依林宴坐,定学也。 玄奘少来颇得专精教义,唯于四禅九定未暇安心。 今愿託虑禅门,澄心定水,制情猨之逸躁,絷意象之奔驰,若不敛迹山中,不可成就。 窃承此州嵩高少室,岭嶂重叠,峯涧多奇,含孕风云,包蕴仁智,果药丰茂,萝薜清虚,实海内之名山,域中之神岳。 其间复有少林伽蓝、闲居寺等,皆跨枕岩壑,萦带林泉,佛事尊严,房宇闲邃。 即后魏三藏菩提留支译经之处也,实可依归,以修禅观。 又两疎朝士尚解归海辞荣,巢许俗人犹知栖真蕴素,况玄奘出家为法,翻滞闤中,清风激人,念之增愧者也。 伏惟陛下明踰七曜,照极九幽。 伏乞亮此愚诚,特垂听许,使得绝嚣尘于众俗,卷影迹于人间,陪麋鹿之群,随凫鹤之侣,栖身片石之上,庇影一树之阴,守察心猨,观法实相,令四魔九结之贼无所穿窬,五忍十行之心相从引发,作菩提之由渐,为彼岸之良因,外不累于皇风,内有增于行业,以此送终,天之恩也。 傥蒙矜许,则庐山慧远雅操庶追,剡岫道林清徽望续。 仍冀禅观之余,时间翻译,无任乐愿之至。 谨诣阙奉表以闻。 轻触宸威,追深战越。 」帝览表不许。 其月二十一日,神笔自报书曰:「省表知欲晦迹岩泉,追林、远而架往,託虑禅寂,轨澄、什以标今,仰挹风徽,寔所钦尚。 朕业空学寡,靡究高深。 然以浅识薄闻,未见其可。 法师津梁三界,汲引四生,智皎心灯,定凝意水。 非情尘之所翳,岂识浪之能惊。 道德可居,何必太华叠岭;空寂可舍,岂独少室重峦。 幸戢来言,勿复陈请。 则市朝大隐,不独贵于昔贤;见闻弘益,更可珍于即代。 」 勅既令断表,不敢复言。 法师既奉勅书,进启谢曰:「沙门玄奘言。 使人李君信至,垂赐 手诏。 银钩丽于丹字, 睿藻蔚彼河图,磊落带峯岳之形,郁润挹风云之气。 不谓白藏之暮更覩春葩之文,身居伊、洛之间忽瞩崑、荆之宝。 捧对欢欣,手舞足蹈。 昔季重蒙魏君之札,唯叙睽离;慧远辱晋帝之书,才令给米。 未覩词兼空寂可舍之旨,诲示大隐朝市之情。 固知圣主之怀,穷真罄俗,综有该无。 超羲、轩而更高,驾曹、马而逾远者矣。 但玄奘素丝之质,尤畏朱蓝,葛虆之身,寔希松杞。 思愿嫓烟霞于少室,偶泉石于嵩阿,允避溺之情,终防火之志。 所以敢竭愚瞽,昧死陈 闻,庶陶甄之慈无遗凫鷃,云雨之泽不弃鼄蝥。 而明诏霈临,不垂亮许。 仍降恩奖,曲存辉贲。 五情战惧,不知所守。 既戢来言,不敢更请。 谨附表谢闻,唯增悚越。 」 冬十一月五日,佛光王晬日,法师又进法衣一具上佛光王。 表曰:「沙门玄奘言。 玄奘闻兰荣紫畹,过之者必欢,桂茂青溪,逢之者斯悦。 卉木犹尔,况人伦乎,况 圣胤乎! 伏惟 皇帝、皇后,挹神睿之姿,怀天地之德,抚宁区夏,子育群生。 兼复大建伽蓝,广兴福聚。 益宝图常恒不变之业,助鼎命金刚坚固之因。 既妙善熏修,故使 皇大子机神日茂,潞王懿杰逾明。 佛光王岐嶷增朗,可谓超周越商,与黄比崇,子子孙孙,万年之庆者也。 玄奘猥以庸微,时得参见王等,私心踊悦,诚欢诚喜。 今是佛光王诞晬之日,礼有献贺,辄率愚诚,谨上法服一具。 伏愿王子万神拥卫,百福扶持,寤寐安和,乳哺调适。 绍隆三宝,摧伏四魔,行菩萨行,继如来事。 不胜琼蕚天枝,英华美茂,欢喜之至。 谨附表并衣以 闻。 轻触 宸严,追深战越。 」 法师时在积翠宫翻译,无时暂辍,积气成疾。 奏 帝,帝闻之不悦,即遣供奉内医吕弘哲宣 勅慰问法师。 法师悲喜不已,进表谢曰:「沙门玄奘言。 使人吕弘哲等至,宣 勅慰问玄奘所患,并 许出外将息。 慈旨忽临,尫骸用起,若对旒冕,如寘氷泉。 玄奘摄慎乖方,疹瘵仍集。 自违离 銮躅,倍觉婴缠,心痛背闷,骨酸肉楚,食眠顿绝,气息渐微,虑有不图,点秽宫宇。 思欲出外自屏沟壑,仍恐惊动 圣听,不敢即事奏闻。 遂依问藉出至寺所,病既因劳转笃,心亦分隔明时。 乃有尚药司医张德志为其针疗,因渐瘳降,得存首领。 还顾专辄之罪,自期粉墨之诛。 伏惟日月之明久谅愚拙,江海之泽每肆含容,岂可移幸于至微,屈法于常典。 望申公道,以穆宪司,枉狱为轻伏鈇是俟。 而残魂朽质,仍被恩光,抚臆言怀,用铭肌骨。 自惟偃顿,非复寻常,纵微下里之忧。 亦尽生涯之冀,但恨隆恩未答,末命先亏。 仰惟 帝勤,亲劳蒋狩,期于阅武,情在训戎。 既昭仁于放麟,又策勳于献凤,遐迩庆集,上下欢并,风后清尘山祇护野,敬惟动止固极休祯。 申炯诫于十旬,浃辰而返;鄙宣游于八骏,密迩而旋。 王驾可伫,永怀以慰,抚事恛惶,终期陨越。 不胜荷惧之至。 谨奉表待罪以闻。 荒惴失图,伏听 勅旨。 」帝览表甚欢。 经三日后,遣使迎法师入,四事供养,留连累日, 勅送法师还积翠宫,仍旧宣译焉。 冬十二月,改洛阳宫为东都。 嫌封畿之褊隘,乃东分郑州之氾水、怀州之河阳,西废穀州,取宜阳、永宁、新安、渑池等县皆隷属焉。 法师以乡邑增贵,修表贺曰:「沙门玄奘言。 窃闻鹑首锡秦,上帝兆金城之据;龟图荐夏,中畿启玉泉之窥。 是知灵贶所基,皇猷显属。 昌诵由其卜远,高光所以阐期。 允迪厥猷,率遵斯在。 伏惟 皇帝、皇后揆物裁务,悬衡抚俗。 即土中之重隩,匝虞巡而驻跸;因旧制之瑰伟,仪镐京而建郛。 仍以卑宫载怀,改作劳于曩役;驭奔在念,轸居逸于晨兴。 自非折中华夷,均一徭输,岂能留连 圣眷,焕汗纶言。 是以令下之初,山川郁其改观;柘制爰始,烟云霏而动色。 飞甍日丽,驰道风清,神期肹嚮,彝伦郁穆。 若赋武昌之鱼,乐迁王里;争企云亭之鹤,愿奉属车。 既小晋、郑之依,更褊刘、张之策。 前王龌龊,丰、洛递开,我后牢笼,伊、咸并建。 麟宗克茂,鼎祚惟远,自可东宴平乐,西临建章。 伫吹笙而驻寿,康在藻而流咏。 荡荡至公,巍巍罕述。 奘散材莫効,贻惧增深。 但三川之郊,猥霑故里;千载之幸,郁为新邑。 荜门虽翳,刍命犹存;喜编毂下,匪惭关外。 况光宅之庆,遐迩所同欢;圣上允安,庸微所特荷。 不胜喜抃之极。 谨奉表陈谢以 闻。 」 三年春正月 驾还西京。 法师亦随归。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九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十 沙门慧立本 释彦悰笺 起显庆三年正月随车驾自洛还西京至麟德元年二月玉华宫舍化 显庆三年正月,驾自东都还西京,法师亦随还。 秋七月,再有 勅法师徙居西明寺。 寺以元年秋八月戊子十九日造。 先有 勅曰:「以延康坊濮王故宅为皇太子分造观、寺各一,命法师桉行其处。 」还奏地窄不容两所,于是总用营寺,其观改就普宁坊。 仍先造寺,其年夏六月营造功毕。 其寺面三百五十步,周围数里。 左右通衢,腹背廛落。 青槐列其外,渌水亘其间,亹亹耽耽,都邑仁祠此为最也。 而廊殿楼台,飞惊接汉,金铺藻栋,眩日晖霞。 凡有十院,屋四千余间。 庄严之盛,虽梁之同泰、魏之永宁,所不能及也。 勅先委所司简大德五十人、侍者各一人,后更令诠试业行童子一百五十人拟度。 至其月十三日,于寺建斋度僧,命法师看度。 至秋七月十四日,迎僧入寺,其威仪、幢盖、音乐等,一如入慈恩及迎碑之则。 勅遣西明寺给法师上房一口,新度沙弥海会等十人充弟子。 大帝以法师先朝所重,嗣位之后礼敬逾隆,中使朝臣问慰无绝,嚫施绵帛、绫锦前后万余段,法服、纳、袈裟等数百事,法师受已,皆为国造塔及营经像,给施贫穷并外国婆罗门客等,随得随散,无所贮畜。 发愿造十俱胝像,百万为一俱胝,并造成矣。 东国重于《般若》,前代虽翻,不能周备,众人更请委翻。 然《般若》部大,京师多务,又人命无常,恐难得了,乃请就于玉华宫翻译。 帝许焉。 即以四年冬十月,法师从京发向玉华宫,并翻经大德及门徒等同去,其供给诸事一如京下,至彼安置肃诚院焉。 至五年春正月一日,起首翻《大般若经》。 经梵本总有二十万颂,文既广大,学徒每请删略,法师将顺众意,如罗什所翻,除繁去重。 作此念已,于夜梦中即有极怖畏事以相警诫,或见乘危履嶮,或见勐兽搏人,流汗战慄,方得免脱。 觉已惊惧,向诸众说,还依广翻。 夜中乃见诸佛菩萨眉间放光,照触己身,心意怡适。 法师又自见手执花灯供养诸佛,或昇高座为众说法,多人围绕,赞叹恭敬。 或梦见有人奉己名菓,觉而喜庆,不敢更删,一如梵本。 佛说此经凡在四处:一,王舍城鹫峯山;二,给孤独园;三,他化自在天王宫;四,王舍城竹林精舍。 总一十六会,合为一部。 然法师于西域得三本,到此翻译之日,文有疑错,即挍三本以定之,殷勤省覆,方乃着文,审慎之心,古来无比。 或文乖旨奥,意有踌蹰,必觉异境,似若有人授以明决,情即豁然,若披云覩日。 自云:「如此悟处,岂奘浅怀所通,并是诸佛菩萨所冥加耳。 」 经之初会有严净佛土品,品中说诸菩萨摩诃萨众为般若波罗蜜故,以神通愿力,盛大千界上妙珍宝、诸妙香花、百味饮食、衣服、音乐、随意所生五尘妙境种种供养,严说法处。 时玉华寺主慧德及翻经僧嘉尚,其夜同梦见玉华寺内广博严净,绮饰庄严,幢帐、宝舆、花幡、伎乐盈满寺中,又见无量僧众手执花盖,如前供具,共来供养《大般若经》,寺内衢巷牆壁皆庄绮锦,地积名华,众共履践。 至翻经院,其院倍加胜妙,如经所载,宝庄严土。 又闻院内三堂讲说,法师在中堂敷演。 既覩此已,欢喜惊觉,俱参法师说所梦事。 法师云:「今正翻此品,诸菩萨等必有供养。 诸师等见信有此乎! 」时殿侧有双柰树,忽于非时数数开花,花皆六出,鲜荣红白,非常可爱。 时众详议,云是《般若》再阐之徵。 又六出者,表六到彼岸。 然法师翻此经时,汲汲然恒虑无常,谓诸僧曰:「玄奘今年六十有五,必当卒命于此伽蓝,经部甚大,每惧不终,努力人加勤恳,勿辞劳苦。 」至龙朔三年冬十月二十三日,功毕绝笔,合成六百卷,称为《大般若经》焉。 合掌欢喜,告徒众曰:「此经于汉地有缘,玄奘来此玉华者,经之力也。 向在京师,诸缘牵乱,岂有了时。 今得终讫,并是诸佛冥加,龙天拥祐,此乃镇国之典,人天大宝,徒众宜各踊跃欣庆。 」 时玉华寺都维那寂照,庆贺功毕,设斋供养。 是日请经从肃诚殿往嘉寿殿斋所讲读。 当迎经时,《般若》放光,诸天雨花,并闻空中音乐、非常香气。 既覩灵瑞倍增嘉慰,谓门人曰:「经自记此方当有乐大乘者国王、大臣、四部徒众,书写受持,读诵流布,皆得生天究竟解脱。 既有此文,不可缄默。 」至十一月二十日,令弟子窥基奉表奏闻,请御製经序。 至十二月七日,通事舍人冯茂宣勅垂许。 法师翻《般若》后,自觉身力衰竭,知无常将至,谓门人曰:「吾来玉华,本缘《般若》,今经事既终,吾生涯亦尽,若无常后,汝等遣吾宜从俭省,可以蘧蒢裹送,仍择山涧僻处安置,勿近宫寺。 不净之身宜须屏远。 」门徒等闻之哀鲠,各抆泪启曰:「和上气力尚可,尊颜不殊于旧,何因忽出此言? 」法师曰:「吾自知之,汝何由得解。 」 麟德元年春正月朔一日,翻经大德及玉华寺众殷勤启请翻《大宝积经》。 法师见众情专至,俛仰翻数行讫,便摄梵本停住,告众曰:「此经部轴与《大般若》同,玄奘自量气力不复办此,死期已至,势非赊远。 今欲往兰芝等谷礼拜辞俱胝佛像。 」于是与门人同出,僧众相顾莫不澘然。 礼讫还寺,专精行道,遂绝翻译。 至八日,有弟子高昌僧玄觉,梦见有一浮图端严高大,忽然崩倒,见已惊起,告法师。 法师曰:「非汝身事,此是吾灭谢之徵。 」 至九日暮间,于房后度渠,脚跌倒,胫上有少许皮破,因即寝疾,气候渐微。 至十六日,如从梦觉,口云:「吾眼前有白莲华,大于槃,鲜净可爱。 」十七日,又梦见百千人,形容伟大,俱着锦衣,将诸绮绣及妙花珍宝,装法师所卧房宇以次装严遍翻经院内外,爰至院后山岭林木,悉竪幡幢,众彩间错,并奏音乐;门外又见无数宝舆,舆中香食美菓色类百千,并非人中之物,各各擎来供养于法师。 法师辞曰:「如此珍味,证神通者方堪得食。 玄奘未阶此位,何敢辄受。 」虽此推辞而进食不止。 侍人謦欬,遂尔开目,因向寺主慧德具说前事。 法师又云:「玄奘一生以来所修福慧,准斯相貌,欲似功不唐捐,信如佛教因果并不虚也。 」遂命嘉尚法师具录所翻经、论,合七十四部,总一千三百三十八卷。 又录造俱胝画像、弥勒像各一千帧,又造塑像十俱胝,又抄写《能断般若》、《药师》、《六门陀罗尼》等经各一千部,供养悲、敬二田各万余人,烧百千灯,赎数万生。 录讫,令嘉尚宣读,闻已合掌憘庆。 又告门人曰:「吾无常期至,意欲舍堕,宜命有缘总集。 」于是罄舍衣资,更令造像,并请僧行道。 至二十三日,设斋嚫施。 其日又命塑工宋法智于嘉寿殿竪菩提像骨已,因从寺众及翻经大德并门徒等乞欢喜辞别,云:「玄奘此毒身深可厌患,所作事毕,无宜久住,愿以所修福慧回施有情,共诸有情同生覩史多天弥勒内眷属中奉事慈尊,佛下生时亦愿随下广作佛事,乃至无上菩提。 」辞讫,因默正念,时复口中诵「色蕴不可得,受想行识亦不可得;眼界不可得,乃至意界亦不可得;眼识界不可得,乃至意识界亦不可得,无明不可得,乃至老死亦不可得;乃至菩提不可得,不可得亦不可得。 」复口说偈,教傍人云:「南无弥勒如来、应、正等觉,愿与含识速奉慈颜,南无弥勒如来所居内众,愿舍命已,必生其中。 」时寺主慧德又梦见有千躯金像从东方来,下入翻经院,香花满空。 至二月四日夜半,瞻病僧明藏禅师见有二人各长一丈许,共捧一白莲华如小车轮,花有三重,叶长尺余,光净可爱,将至法师前。 擎花人云:「师从无始已来所有损恼有情诸有恶业,因今小疾并得消除,应生欣庆。 」法师顾视,合掌良久,遂以右手而自支头,次以左手申左髀上,舒足重垒右脇而卧,迄至命终,竟不回转,不饮不食。 至五日夜半,弟子光等问:「和上决定得生弥勒内院不? 」法师报云:「得生。 」言讫,喘息渐微。 少间神逝,侍人不觉,属纩方知,从足向上渐冷,最后顶暖,颜色赤白,怡悦胜常,过七七日竟无改变,亦无异气。 自非定慧庄严,戒香资被,孰能致此。 又慈恩寺僧明慧业行精苦,初中后夜念诵经行,无时懈废,于法师亡夜夜半后,旋绕佛堂行道,见北方有白虹四道从北亘南贯井宿,直至慈恩塔院,皎洁分明,心怪所以。 即念往昔如来灭度,有白虹十二道从西方直贯太微,于是大圣迁化。 今有此相,将非玉华法师有无常事耶? 天晓向众说其所见,众咸怪之。 至九日旦,无常事果,达于京师符虹现之象,闻者嗟其感异。 法师形长七尺板,身赤白色,眉目疎朗,端严若塑,美丽如画。 音词清远,言谈雅亮,听者无厌。 或处徒众,或对嘉宾,一坐半日,身不倾摇。 服尚乾陀,裁唯细[叠*毛],修广适中,行步雍容,直前而视,辄不顾眄。 滔滔焉若大江之纪地,灼灼焉类芙蕖之在水。 加以戒范端凝,始终如一,爱惜之志过护浮囊,持戒之坚超逾系草。 性爱怡简,不好交游,一入道场,非朝命不出。 法师亡后,西明寺上座道宣律师有感神之德,至乾封年中见有神现,自云:「弟子是韦将军诸天之子,主领鬼神。 如来欲入涅槃,勅弟子护持赡部遗法,比见师戒行清严,留心律部,四方有疑皆来谘决,所制轻重,时有乖错。 师年寿渐促,文记不正,便误后人,以是故来示师佛意。 」因指宣所出律抄及轻重仪僻谬之处,皆令改正。 宣闻之悚慄悲喜,因问经、律、论等种种疑妨,神皆为决之。 又问古来传法之僧德位高下,并亦问法师。 神答曰:「自古诸师解行互有短长而不一准,且如奘师一人,九生已来备修福慧两业,生生之中多闻博洽,聪慧辩才,于赡部洲脂那国常为第一,福德亦然。 其所翻译,文质相兼,无违梵本。 由善业力,今见生覩史多天慈氏内众,闻法悟解,更不来人间,既从弥勒问法悟解得圣。 」宣受神语已,辞别而还。 宣因录入着记数卷,见在西明寺藏矣。 据此而言,自非法师高才懿德,乃神明知之,岂凡情所测。 法师病时,捡挍翻经使人许玄备,以其年二月三日奏云:「法师因损足得病。 」至其月七日, 勅中御府宜遣医人将药往看。 所司即差供奉医人张德志、程桃捧将药急赴。 比至,法师已终,医药不及。 时坊州刺史窦师伦奏法师已亡。 帝闻之哀恸伤感,为之罢朝曰:「朕失国宝矣! 」时文武百寮莫不悲哽流涕,帝言已呜噎,悲不能胜。 帝翌日又谓群臣曰:「惜哉! 朕国内失奘师一人,可谓释众梁摧矣,四生无导矣。 亦何异于苦海方阔,舟楫遽沉,暗室犹昏,灯炬斯掩! 」 帝言已,呜咽不止。 至其月二十六日,下勅曰:「窦师伦所奏玉华寺僧玄奘法师既亡,葬事所须并令官给。 」至三月六日,又有勅曰:「玉华寺奘法师既亡,其翻经之事且停。 已翻成者,准旧例官为抄写;自余未翻者,总付慈恩寺守掌,勿令损失。 其玄奘弟子及同翻经僧,先非玉华寺僧者,宜各放还本寺。 」至三月十五日,又有 勅曰:「故玉华寺僧玄奘法师葬日,宜听京城僧尼造幡盖送至墓所。 」法师道茂德高,为明时痛惜,故于亡后重叠降恩,求之古人无比此也。 于是门人遵其遗命,以籧篨为舆,奉神柩还京,安置慈恩翻经堂内。 弟子数百哀号动地,京城道俗奔赴哭泣,日数百千。 以四月十四日将葬滻之东,都内僧尼及诸士庶共造殡送之仪,素盖、白幢、泥洹帐舆、金棺、银椁、娑罗树等五百余事,布之街衢,连云接汉,悲笳悽挽,响匝穹宇,而京邑及诸州五百里内送者百余万人。 虽复丧事华整,而法师神柩仍在籧篨本舆。 东市绢行用缯三千匹结作泥洹舆,兼以花珮庄严,极为殊妙,请安神柩。 门徒等恐亏师素志,不许。 乃以法师三衣及国家所施百金之纳置以前行,籧篨舆次其后,观者莫不流泪哽塞。 是日缁素宿于帐所者三万余人。 十五日旦,掩坎讫,即于墓所设斋而散。 是时天地变色,鸟兽鸣哀,物感既然,则人悲可悉。 皆言爱河尚淼,慈舟遽沉,永夜犹昏,慧灯先灭,攀恋之痛如亡眼目,不直比之山颓木坏而已。 惜哉! 至总章二年四月八日,有 勅徙葬法师于樊川北原,营建塔宇。 盖以旧所密迩京郊,禁中多见,时伤圣虑,故改卜焉。 至于迁殡之仪,门徒哀感,行侣悲恸,切彼往初。 呜呼! 释慧立论曰:「观夫夜星霄月继西日之明,三江九河助东溟之大,相资之道在物既然,传袭之风于人岂异。 自法王潜辉之后,阿难结集已来,岁越千年,时逾十代。 圣贤间出,英睿递生,各韫雄图,俱包上智,负荷遗法,控御天人,道制风飚,神倾海岳。 或舒指而流膏液,或异室而朗奇光,或连尸以伏天魔;或一对而回时主。 或愿通法于边刹,冐风波于嶮涂;或虚己以应物,求裹粮而行死地。 终令玄津溢瀁,惠济无彊,既益传灯,寔符付嘱,考之前册,可不然哉! 而清源不穷,今复遇法师嗣承之矣。 惟法师星像降灵,山岳腾气,才过东箭,誉美南金,雅操不群,坚芳独拔。 以四生为己任,建正法为身事,巍巍乎似嵩华之负穹苍,皎皎焉若琅玕之映澄海。 而聪机俊骨,发于自然,味道轻荣,率由天性。 至夫多识洽闻之奥冠恒肇而逾高,详玄造微之功跨生融而更远。 滔滔乎,荡荡乎,实绍隆之神器也。 将使像化重光于颓季之期,故诞兹明德者矣。 法师以今古大德,阐扬经、论,虽复俱依圣教,而引据不同,诤论纷然,其来自久。 至如黎耶是报非报,化人有心无心,和合怖数之徒,闻熏灭不灭等,百有余科,并三藏四含之盘根,大小两宗之钳键,先贤之所不决,今哲之所共疑。 法师亦踌蹰此文,怏怏斯旨,慨然叹曰:『此地经、论,盖法门枝叶,未是根源。 诸师虽各起异端,而情疑莫遣,终须括囊大本,取定于祇[垣-土+示]耳。 』由是壮志发怀,驰心遐外。 以贞观三年秋八月立誓装束,拂衣而去。 到中天竺那烂陀寺,逢大法师名尸罗跋陀,此曰戒贤。 其人体二居宗,神鉴奥远,博闲三藏,善四韦陀。 于《十七地论》最为精熟,以此论该冠众经,亦偏常宣讲,元是弥勒菩萨所造,即《摄大乘》之根系,是法师发轫之所祈者。 十六大国靡不归宗,禀义学徒恒有万许。 法师既往修造,一面尽欢,以为相遇之晚。 于是伏膺听受,兼谘决所疑,一遍便覆,无所遗忘。 譬濛汜之纳群流,若孟诸之吞云梦。 彼师嗟怪,叹未曾有,云:『若斯人者,闻名尚难,岂谓此时共谈玄耳。 』法师从是声振葱西,名流八国,彼诸先达英杰闻之,皆宿构重关,共来难诘,雁行鱼累,毂驾肩随,其并论之词,云屯雨至。 法师从容辩释,皆入其室、操其戈,取其牟、击其盾,莫不人人丧辙,解颐虔伏,称为此公天纵之才,难酬对也。 戒日王等见之抃喜,皆肘步呜足,倾珍供养。 罢席之后,更学梵书,并诸经、论。 自如来一代所说,耆山方等之教,鹿苑半字之文,爰至后圣马鸣、龙树、无着、天亲诸所製作,及灰山住等十八异执之宗,五部殊涂之致,并搜罗研究,达其旨、得其文。 并佛处世之迹,如泥洹坚固之林,降魔菩提之树,迦路崇高之塔,那揭留影之山,皆躬申礼敬,备覩灵奇,亦无遗矣。 法师心期既满,学览复周,将旋本土,遂缮写大小乘法教六百余部,请像七躯,舍利百有余粒,以今唐十九年春正月二十五日还至长安。 道俗奔迎,倾都罢市。 是时也,烟收雾卷,景丽风清,宝帐盈衢,花幢揜日。 庆云垂彩于天表,郁郁纷纷;庶士咏赞于通庄,轰轰隐隐。 邪风于焉顿戢,慧日赫以重明。 虽不逢世尊从忉利之下阎浮,此亦足为千载之休美也。 法师此行经涂数万,备历艰危。 至如涸阴沍寒之山,飞波激浪之壑,厉毒黑风之气,狻猊貙豻之群,并法显失侣之乡,智严遗伴之地,班超之所不践,章亥之所未游。 法师孑尔孤征,坦然无梗,扇唐风于八河之外,扬国化于五竺之间,使乎遐域侯王驰心辇毂,远方酋长係仰天衢,虽法师不世之功,抑亦圣朝运昌感通之力也。 皇帝握龙图而纂曆,应赤伏以君临,戮鲸豕以济群生,盪云霓而光日月。 正四维之绝柱,息沧海之横流,重立乾坤,再施鎔造。 九功包于虞、夏,七德冠于曹、刘。 海晏河清,时和岁阜,远无不顺,迩无不安,天成地平,人庆神悦。 加以重明丽正,三善之义克隆;宰辅忠勤,良哉之歌斯允。 既而功穷厚载,德感上玄,紫芝含秀于玉阶,华果结英于朱阁。 又如西州石瑞,松县琨符,纪圣主千年之期,显 储君副承之业。 凤毛才子之句,上果佛田之文,历万古而不开,当我皇而始出。 岂非明灵辅德,玄天福眷者焉。 加复游心真际,城堑五乘,追思鹫岭之容,竚想提河之说,故使遗形绀发,焕彩来仪,胜典高僧,相辉而至。 慈云布于六合,法鼓振于三千,天花将景风共飞,翠雾与香烟同馥,于是溺俗沉流之士,望涯岸而有期,清虚蹈玄之宾,顾三空而非远。 所谓司南启路众惑知方,商飚袭林而群籁自嚮。 法师盛德也如彼,逢时也如此,岂同雅、澄怀道,遇二石之凶残,安、什传经,值符、姚之伪曆。 校之深浅,即行潦之类江湖,方之明闇,乃朝阳之与萤曜矣。 昔锺玦既至,魏文奉赋以赞扬;神雀斯呈,贾逵献颂而论异。 在禽物之微贱,古人犹且咏歌,况法师不朽之神功,栋梁之大业,岂可缄默于明时而无称述者也。 立学愧往贤,德非先达,直以同沾像化,叨厕末尘,欣慕之怀,百于恒品,所以力课庸愚,辄申斯传。 其清徽令望之美,绝后光前之踪,别当分诸鸿笔,非此所能覼缕也。 冀明鉴君子收意而不哂焉。 」 赞曰:「生灵感绝,大圣迁神,其能继绍,唯乎哲人。 马鸣先唱,提婆后申,如日斯隐,朗月方陈。 穆矣法师,谅为贞士,逈秀天人,不羁尘滓。 穷玄之奥,究儒之理,洁若明珠,芬同蕙芷。 悼经之阙,疑义之错,委命询求,[夌*欠]危践壑。 恢恢器宇,赳赳诚恪,振美西州,归功东阁。 属逢有道,时唯我 皇,重悬玉镜,再理珠囊。 三乘既阐,《十地》兼扬,俾夫慧日,幽而更光。 粤余庸眇,幸参尘末,长自蓬门,靡彫靡括。 高山斯仰,清流是渴,愿得攀依,比之藤葛。 」 释彦悰笺述曰:「余观佛教东度已来,英俊贤明,舍家入道者万计,其中罕能兼善,一二美者有焉。 至若视听貌言,洽闻强识,轻生重道,绝域遐征,贞操劲松筠,雅志陵金石,群雄革虑,圣主回光者,于三藏备之矣。 抑又闻之,三藏当盛暑之辰,体无霑液,祁寒之际,貌不惨悽,又不夭不申,不欠不嚏,斯盖未详其地位,何贤圣之可格哉! 又北宫现疾之时,徵庆繁缛,将终之日,色貌敷愉,亦难得而测也。 及终后月余日,有人齎栴檀末香至,请依西国法以涂三藏身,众咸莫之许。 其人作色曰:『弟子别奉进止,师等若不许,请录状以闻。 』众从之。 及开棺发殓已,人觉异香等莲花之气,互相惊问,皆云若兹。 向人除併殓衣,唯留衬服,众覩三藏貌如生人,皆号绝共视。 向人涂香服殓盖棺已,俄失所在,众疑天人焉。 余考三藏夙心,稽其近迹,自非摩诃萨埵其孰若之乎? 粤我同俦,幸希景仰,勗哉! 」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第十 发布时间:2025-05-20 04:15:07 来源:地藏孝亲网 链接:https://www.u29.net/fojing/1026.html